逃离哭泣峡谷的过程几乎耗尽了林凡和扳手最后的气力。林凡体内能量反噬的创伤远未平复,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隐隐作痛的内腑,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扳手也好不到哪里去,连拖带拽地扶着林凡,自己也是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夕阳正迅速沉入远方的地平线,将荒芜的大地染上一层血色余晖,温度开始明显下降。黑夜,以及随之而来的致命低温,即将笼罩这片土地。
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地点。露宿荒野无异于自杀。
“看……看那边!”扳手突然指着右前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兴奋。
林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约一公里外,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洼地里,散落着大量黑漆漆的、奇形怪状的阴影——那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废弃车辆坟场。
生锈的卡车骨架、塌陷的公交车壳、堆叠如山的轿车残骸,还有各种认不出原本模样的机械垃圾,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骸,沉默地匍匐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虽然破败,但那些扭曲的金属结构,至少能提供一定的遮蔽和防风效果,比完全暴露在旷野中要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这种地方通常容易找到能临时藏身的车厢或驾驶室。
“就去那里!”林凡立刻做出决定。脑海中路线图也同步标注了该地点,并给出了简略评估:【…低价值废弃车辆堆积点 - 可提供基础遮蔽 - 风险:结构不稳定,可能存在野生动物或流浪者…】
风险可控,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两人咬紧牙关,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着那片废车场艰难前行。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片废弃之地的庞大与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机油和某种说不出的腐败气味。巨大的车架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随着最后一丝阳光的消失,迅速融入黑暗,仿佛一只只择人而噬的怪物。
呜——呜——
风穿过千疮百孔的车壳和堆积如山的缝隙,发出鬼哭般的呜咽,更添了几分阴森。
“小心点,”扳手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握紧了手中的撬棍,“这地方感觉……有点瘆人。”
林凡点点头,眉心的疤痕微微发热,感知力在虚弱的状态下依旧努力扩展,警惕着任何异常动静。路线图也在持续扫描周边环境。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废车迷宫中穿行,脚下不时踩到碎玻璃或是松动的金属零件,发出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的声响。
最终,他们在一辆侧翻的、相对完好的大型货运卡车的驾驶室旁停了下来。这辆卡车的驾驶舱大部分深陷在沙土里,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还能勉强打开,里面空间虽然狭窄,但足以容纳两人蜷缩着过夜,而且相对封闭,能更好地抵御寒风和可能的危险。
“就这儿吧。”扳手检查了一下周围,用力撬开有些变形的车门,一股尘埃和霉味扑面而来。
两人清理掉里面的碎玻璃和杂物,勉强挤了进去。空间确实狭小,几乎是人贴人,但至少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
夜幕彻底降临,荒原的气温骤降,冰冷的寒意从金属车壳四面八方渗透进来。两人拿出所有能御寒的东西——几件单薄的衣服、一块脏兮兮的毯子——紧紧裹在身上,依旧冻得牙齿打颤。
缺水的问题更加凸显。干裂的嘴唇和喉咙的灼烧感不断提醒着他们身体的极限。
林凡靠在冰冷刺骨的车壁上,借着从车窗裂缝透进来的微弱星光,再次拿出那枚沉寂的信标。它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反应。路线图显示的重启倒计时缓慢地跳动着,还需要好几个小时。
他尝试集中精神,调动那微弱了许多的“源质”,小心翼翼地接触信标核心。
这一次,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信标核心深处,仿佛有一颗尘埃大小的光点,极其缓慢地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下去,如同濒死之人的最后一次心跳。
【…检测到微弱的用户‘源质’刺激…信标核心有极微弱反应…重启时间预估缩短:约1标准时…】
【警告:用户状态虚弱,过度消耗‘源质’可能加重伤势…】
还需要一个小时,而且有风险。林凡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他需要保留体力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
沉默在狭小的驾驶室里蔓延,只有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车外呼啸的风声。
“林凡……”扳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后怕和困惑,“刚才在峡谷里……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还有你那个……发光的东西……”
林凡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经历了生死与共,有些事无法再完全隐瞒,至少需要给同伴一个基本的解释。
“那发光的东西,叫‘信标’,”林凡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具体来历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它……似乎能克制那种怪物。至于那些怪物……我叫它们‘虚空潜猎者’。”他借用了路线图给出的名称。
“虚空……潜猎者?”扳手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充满了敬畏与恐惧,“它们……是从哪来的?我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荒原上有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它们具体从哪来,”林凡摇摇头,这也是他最大的困惑,“但它们的目标……似乎是我,或者说,是我身上的某种东西。”他想到了“源质”和信标。
扳手倒吸一口凉气:“冲你来的?为什么?”
“可能……和我这趟要去的地方有关。”林凡没有明说“守护者”基地,只是模糊地带过,“也可能,和我这个人有关。”他摸了摸眉心的疤痕。
扳手沉默了,似乎在消化这惊人的信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妈的……这世道真是越来越邪门了……以前觉得掠夺者和变异野兽就够要命了,现在又冒出这种……这种根本不是子弹能解决的东西……”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林凡能理解他的感受。在绝对的力量和诡异的未知面前,个体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
“我们得更加小心,”林凡低声道,“它们可能还会出现。而且,我感觉到……‘公司’和‘铁幕’的人,似乎也在关注这片区域。”
“什么?!”扳手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又猛地压下去,“‘公司’和‘铁幕’?他们怎么会对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感兴趣?难道……也跟那些怪物有关?”
“可能。”林凡想起枯木林流浪者的话,以及“铁幕”车辆的踪迹,“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心情都变得无比沉重。前有未知怪物追杀,后有两大势力可能介入,他们的生存环境正在急剧恶化。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极其遥远、却异常清晰、充满了冰冷贪婪的嘶吼声,顺着风向,隐隐约约地从哭泣峡谷的方向飘了过来!
林凡和扳手浑身一僵,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那些怪物!它们没有走远!或者说……它们还在搜寻!
嘶吼声没有再次响起,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弥漫在寒冷的夜空中。
它们还在外面。
这一夜,注定了无眠。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在冰冷狭小的驾驶室里,竖着耳朵,警惕地捕捉着车外风声中的任何一丝异响,手握紧了身边唯一的“武器”——撬棍和那枚依旧冰冷沉寂的信标。
黑暗中,恐惧与未知如同实质般缠绕着他们。
黎明的到来,似乎变得无比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