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被顾琛的人迅速而隐蔽地带离了那条危机四伏的暗巷，安置在另一个临时安全点——这次是城市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按日出租的单身公寓。直到坐在公寓那张略显廉价的沙发上，捧着队员递过来的热水，她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但老亨利临终前那双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的眼睛，和他破碎的呓语，依旧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时序……错了……他们……要的是……共鸣器……”
通讯一直保持着，耳机里传来沈砚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紧绷的声音：“苏晚，确认你的状态。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一点皮都没破。”苏晚连忙回答，声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是老亨利……他好像早就身体很差，那些人可能之前就来过，逼问过他……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老亨利最后的遗言，一字不差地复述给沈砚听。
频道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沈砚略显沉重的呼吸声。苏晚能想象到他此刻紧蹙眉头、大脑飞速运转的样子。
“时序错了……”沈砚低声重复，语气带着深思，“难道我们之前关于‘动态音符’和‘节拍’的推演方向有偏差？还是说，在某个关键的校准点上出了问题？”
“还有‘共鸣器’，”苏晚急切地补充，“他说‘他们要的是共鸣器’，这会不会才是‘普罗米修斯之火’的真正核心？而不是我们之前以为的，直接解读星图信号得到的信息？”
这个可能性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心惊。如果他们一直追逐的，只是一个庞大系统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一个诱饵……
“老亨利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沈砚问到了关键。
“有！”苏晚这才想起，连忙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用软布小心包裹的物品——正是老亨利手腕上那块结构异常复杂的怀表！“他好像想把这个给我……顾琛的人在他失去意识后取下来的。”
她将怀表放在桌上，打开软布。那块怀表看起来古旧而沉重，黄铜表壳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细微划痕。表盘并非传统的数字，而是雕刻着一圈极其精细的、类似星座分布的刻度，中央则是一个微缩的、可以缓慢转动的星象仪。更奇特的是，它有三根指针，除了常规的时针和分针，还有一根极细的、颜色暗沉的第三指针，正以一种与另外两根截然不同的、近乎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移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滴答”声。
“这块表……很不寻常。”苏晚将怀表通过高清摄像头展示给沈砚。
沈砚透过画面仔细观察着，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确定：“这很可能不是一块普通的怀表。看它的表盘设计和那根异常的第三指针……苏晚，尝试轻轻逆时针旋转表冠——不是上发条的那个，是旁边那个更小的调节钮。”
苏晚依言，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那个小小的、几乎与表壳融为一体的调节钮，轻轻逆时针旋转。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
奇迹发生了！怀表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薄如蝉翼的金属片弹了出来，上面用激光蚀刻着密密麻麻的、与苏晚父亲日志上风格一致的符号和频率参数！而在这些参数中央，赫然是一个被重点标注的、结构精巧的立体几何图形，旁边写着两个小字——“共鸣器”！
“找到了！”苏晚激动得差点叫出声，“真的是‘共鸣器’的设计图？或者……是它的‘钥匙’？”
巨大的发现带来的兴奋稍稍冲淡了之前的惊险。苏晚捧着这块沉甸甸的、可能藏着最终答案的怀表，像是捧着一团火。
“苏晚。”沈砚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却与刚才讨论线索时的冷静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情绪，“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冲进去的时候，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几乎要透过耳机传递过来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后怕和担忧，让苏晚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了一下。
她想起了他之前那声又惊又怒的低吼，想起了他可能因为急切而牵扯到伤处的闷哼。
“对不起……”苏晚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我当时……当时看到他还活着，我怕如果我不进去，就再也得不到关键线索了……我没想那么多……”
“我要的不是道歉！”沈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失控的厉色，但随即又强行压抑下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痛楚的沙哑，“我要你平安！线索可以再找，密码可以再破，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苏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近乎失态地表达她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是“最高优先级”那样冷静的宣告，而是带着体温和战栗的、活生生的恐惧。
苏晚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不是因为被凶了，而是因为那话语背后，沉重到让她心尖发疼的在意。
“我知道错了……”她哽咽着，“下次……下次我一定听你的，掉头就跑，绝对不犹豫！”
频道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沈砚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疲惫和无奈的叹息。“……没有下次了。”他声音低了下去，“在你具备足够的自保能力，或者我在你身边之前，我不会再让你涉险。”
这话语里的保护欲和那份不容置疑的“在身边”，让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烫，心底却泛起密实的甜。她握着那块冰凉的怀表，仿佛也能感受到从远方传递过来的、他掌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