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靠在岩石上,微弱的呼吸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沈栀紧紧挨着他,掌心的汗意被沙海的干燥迅速蒸发。那个无形的“监视者”仿佛是空气中凝固的冰冷,虽然看不见,却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时间在这种地方似乎失去了意义,只有谢凛脑海里那些零散的“低语”和“画面”在不断流动、重组。他闭着眼,眉头微蹙,像是在混沌中摸索着一条看不见的线。沈栀知道他在努力捕捉“星图”的信息,那种感觉就像在汹涌的潮水中寻找一块特定的贝壳。
终于,谢凛动了动。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头顶璀璨到近乎妖异的星光。他看向沈栀,眼里闪烁着一种疲惫却坚定的光芒。
“在这里等着……不行。”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带着长久不语的滞涩,“低语告诉我,‘星图’在动。它不是固定不动的。”
沈栀的心一沉。会移动的地图,这无疑增加了危险和不确定性。
“那……它指着哪里?”她轻声问。
谢凛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在脑海里再次确认那个方向。他的视线越过沈栀的肩膀,投向远处一片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的沙丘。
“‘沙海的低语’是这里的骨骼和脉络,‘星图’是它表面的纹路。”他缓慢地说,仿佛在翻译着某种陌生的语言,“现在……它指向那里。”
他微微抬起一只手,虚弱地指向那个方向。沈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连绵起伏的沙丘,什么都没有。没有标志物,没有道路,甚至连一块突兀的石头都欠奉。
“那里……有什么?”沈栀问道。
“不知道。”谢凛摇头,但语气中带着某种直觉的笃定,“但低语说……那是‘星图’最清晰的地方。也许……‘门’就在附近。”
“门”?沈栀又想起了他昏迷时的呓语,以及第九十二章他提到的那个通往“那里”的通道。那个“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恐惧再次袭来,像细密的沙尘钻进每一个毛孔。
但她看到谢凛眼中的决心。那种不顾一切也要找到答案的决心,那种为了她身上的诅咒也要闯一闯的决心。
沈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颤栗。她紧紧握住谢凛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
“好。”她坚定地说,“我们去。你指路,我陪你走。”
谢凛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像沙漠中艰难绽放的花。这个微笑是对她信任的无声感激,也是一种并肩面对未知的承诺。他知道自己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全靠沈栀撑着。但他的感知是他此刻最锋利的武器。
做出决定后,空气中仿佛多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那种无形的“监视者”的压力似乎更重了,像是在无声地警告他们。沙海深处,隐隐约约传来更加低沉、更加频繁的“低语”,听起来像是古老的叹息,又像是无数细小虫子爬过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它……好像知道我们要走。”沈栀压低声音说,身体不自觉地向谢凛靠得更近。
“嗯。”谢凛闭上眼,再次捕捉那些感知,“它在……观察。也在……引导。”
引导?沈栀不寒而栗。这样的存在,它的引导是通向光明,还是更深的陷阱?
谢凛似乎也无法分辨。他的感知像一面镜子,能映照出环境和监视者的存在,但无法完全解析它们的意图。
“别管它。”谢凛忽然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们走。趁着‘星图’的信息还清晰。”
他勉强撑起身子,沈栀立刻上前扶住他。他比她想象中还要虚弱,几乎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她能感觉到他肋骨下的轻微颤抖,那是力量严重透支的迹象。
“慢点。”沈栀柔声说,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让谢凛更舒服地靠着她。她的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依然与他交握。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在这片诡异的异境中,彼此是唯一的依靠。
他们缓慢地离开了藏身的岩石,走向谢凛指引的那个方向。
走出岩石的范围,环境立刻有了细微的变化。脚下的沙地不再是干燥松散的,而是带着一种奇怪的黏性,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古老的、带有生机的泥土上,又像是在黏稠的液体中跋涉。沙面下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脚下缓缓移动。
“这是……沙海的触须?”沈栀紧张地问,脑海里浮现出第九十二章那个在沙下抓住她的怪物。
“是……它的感知。”谢凛低声回应,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脚下和前方的“星图”上。他能感觉到那些细微的震动和能量流动,那是沙海在以它独特的方式感知他们的存在和方向。
他没有看向天空,而是盯着沙面,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仿佛那些星光不是来自天上,而是从沙海深处升腾而起。
“往左一点……”谢凛忽然说,他的身体向左倾斜,沈栀立刻顺着他的力量调整方向。
他们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谢凛完全凭着那种“沙海低语”和“星图”的指引,时而向左,时而向右,路线曲折而没有规律。这感觉就像在走一条看不见的、活着的迷宫。
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得更加诡异。偶尔,他们会看到一些从沙子里探出头的奇怪植物,它们没有叶子,只有一些泛着微光的晶体,像干枯的骨头。有些地方的沙子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像是凝固的血液或腐朽的铜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古老的灰尘混杂着某种腐烂的甜腻。
“监视者”的凝视越来越重。它没有现身,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们后颈发凉。有时候,沈栀会觉得视野的边缘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当她快速转头时,又什么都没有。那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干扰,试图让他们紧张、恐惧,从而出错。
“别看别听……跟着我。”谢凛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完全沉浸在了他的感知世界里。他的手紧紧抓着沈栀,仿佛她是他与现实世界唯一的连接点。
沈栀努力忽略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和诡异的环境变化,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谢凛身上。她感受着他的重心转移,听着他微弱的指令,每一步都配合着他。她知道,现在不是她害怕的时候,她是他唯一的支撑和导航员。
偶尔,当谢凛因为虚弱而一个趔趄时,沈栀会用手臂更紧地搂住他,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边。在这种身体的亲密接触中,那种由诅咒纹带来的、与谢凛之间的奇妙连接感变得更加强烈。她能感觉到他体内微弱的能量流动,能感觉到他感知到危险时的紧绷,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他脑海里那些零碎的“低语”和“星图”画面。
她试着用自己的感觉去回应他,用自己的温暖和力量去对抗沙海的黏腻和监视者的冰冷。她能感觉到他们的连接在黑暗和危险中被不断强化,仿佛他们真的变成了一个整体,一个更加强大的、能够在这片异境中生存下去的整体。
他们继续前进,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谢凛的“星图”指引着他们深入这片诡异的沙海,向着那个可能藏着“门”的地方。前方的道路越来越模糊,环境越来越陌生,而“监视者”的凝视,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
他们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答案,还是更深的陷阱?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紧握彼此的手,信任那在脑海中闪烁的“星图微光”,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