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向黑市的最深处，那个连最凶悍的黑市巨头都不愿轻易靠近的区域——传说中能与“那边”进行交易的“冥府联通点”。
那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深不见底的地穴入口，黑市围绕着它建立。地穴边缘铭刻着无数古老而邪异的符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和吸力。往常，这里会有黑袍祭司模样的人看守，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与地穴下的存在沟通，兑换物品。
此刻，那些黑袍祭司早已跪伏在地，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叶，额头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不敢抬头。
林渊在地穴边缘停下。
身后的阴兵军队安静肃立，猩红的目光齐齐投向那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穴。
他再次取出厚厚一沓冥币。这一次，面额是最大的“壹仟亿圆”，而且纸张质地明显不同于之前那些廉价货色，带着一种暗金的光泽，上面的朱砂符文也更加复杂古老。
他没有搓动，而是将整沓冥币，直接扔进了地穴之中。
冥币旋转着，坠入无尽的黑暗。
一秒，两秒……
地穴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吸息声！
仿佛一个沉睡了万古的庞然巨物，被这前所未有的大额“供奉”所惊醒！
整个地穴开始剧烈震动，边缘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阴兵军队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意志，缓缓地从地穴深处苏醒过来，锁定了地穴边缘的林渊。
一个冰冷、宏大、非男非女、仿佛由无数灵魂哀嚎交织而成的声音，直接响彻林渊的脑海，也回荡在整个死寂的黑市之中：
“如此……祭品……”
“凡物……汝欲何求……”
林渊站在地穴边缘，脚下是震颤的大地，身后是沉默的幽冥军队，脑海中是那恐怖存在的直接低语。
他抬起头，迎着那从地穴深处喷涌而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疯狂的决意：
“我要——”
“查我的债主。”
地穴深处的吸息声陡然停止。
那宏大、冰冷、由无数哀嚎编织而成的意志，似乎被林渊这平静到疯狂的要求凝滞了一瞬。
整个黑市死寂得能听到凝结的冰霜压垮朽木的细微噼啪声。跪伏的黑袍祭司们抖得更厉害，几乎要瘫软成泥。连林渊身后那支煞气冲天的阴兵军队，那一片片猩红的目光也出现了细微的闪烁，仿佛本能地感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不安。
“……债主？”
地穴下的存在再次发声，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让灵魂战栗的重量和古老的疑惑。它似乎无法理解，一个献上如此巨额“祭品”的凡人，所求的并非力量、寿命、庇护，甚至不是毁灭某个仇敌，而是……这样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
庞大的意志缓缓扫过林渊，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站在它“门口”的渺小生灵。那股审视的力量冰冷彻骨，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甚至触及了那本悬浮的冥府账册和那张泛黄的借契。
“……原来……是‘债务人’……”意志里多了一丝恍然，随即化作一种更加深沉、带着玩味般的残酷“预支永恒，挥霍孽债，却连债主之名都未知晓……可悲，亦有趣。”
林渊面无表情，任由那意志扫描。他早已一无所有，自然无惧探查。
“查阅‘债主’信息，所需代价……远超汝方才所献。”地穴下的声音轰隆作响，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汝……支付得起么？”
林渊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自己还剩下多少冥币。他只是再次抬手，伸向风衣内袋——那里面仿佛连接着一个无底洞，总能取出更多的昏黄纸币。这一次，他取出的不再是成沓的纸币，而是一张。
仅仅一张。
这张冥币的材质截然不同，并非粗糙黄纸，而是一种极薄、泛着金属冷光的暗银色纸张。上面没有印刷任何面额数字，只用一种仿佛凝固的鲜血绘制着一个极其复杂、不断微微扭动的诡异符号。它一出现，周围的空气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
这是他从那座冥币山最核心、被其他所有纸币拱卫的位置找到的。只有三张。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一样。
他将这张暗银色冥币，屈指一弹。
冥币轻飘飘地射向地穴入口，并未落下，而是悬浮在半空，那个血色的符号骤然亮起，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猩红光芒。
“——？！”
地穴下的意志发出一声清晰的、近乎失态的震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贪婪、震惊、乃至一丝……忌惮的波动！
“……‘源契’……你竟然……”古老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剧烈起伏，虽然很快压制下去，但那份震惊余波依旧让整个地穴隆隆作响。
那张暗银色冥币上的血色符号越来越亮，最后竟脱离纸面，缓缓旋转着，如同一只冰冷的眼睛，凝视着地穴深处。
“……够了！”地穴下的存在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宏大的冰冷，但似乎多了几分急促，“以此‘源契’为凭，允汝之求！”
轰！！！
地穴入口那些古老邪异的符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乌光，整个洞穴不再是入口，而仿佛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缓缓睁开的黑色眼睛！
无数模糊破碎的画面、扭曲嘶嚎的音符、冰冷刺骨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眼睛”中奔涌而出，瞬间将林渊淹没！
这不是语言能够描述的信息传递，而是直接的精神灌输，是来自冥府深处法则的剧烈冲刷！
林渊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太阳穴青筋暴起。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那疯狂涌入的、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瞬间疯癫崩溃的信息乱流。
他看到了！
不再是账册上冰冷的文字，而是更加具体、更加恐怖的景象！
他看到了曾祖父林怀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清明夜，于一座荒废的古庙中，颤抖着在一张暗黄纸张上按下手印。而对面的“存在”，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中，只伸出一只干枯扭曲、非人非鬼的手掌，指尖滴落着暗红的液体，在借契上烙下那个由无数鬼脸符文构成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