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敲得玻璃发响时,我正翻箱倒柜找雨伞。明天要去老房子收拾最后一批东西,翻遍了玄关柜,只找出一把伞骨生锈的黑布伞——伞面边缘还绣着朵褪色的玉兰花,是奶奶生前绣的。
“别找了,就这把吧。”阿槐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带着点潮湿的凉意。我捏着伞柄转身,看见阳台的纱帘轻轻晃了晃,他的影子落在湿哒哒的地板上,比平时更淡些,像要被雨水泡化。“这伞都快散架了,”我戳了戳生锈的伞骨,“明天淋成落汤鸡怎么办?”
他的冷意忽然往我手边靠了靠,伞柄上竟慢慢凝出层薄霜,刚好裹住我的指尖。“不会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这把伞,以前也替你挡过雨。”
我愣了愣,握着伞柄的手顿住了。雨势忽然变大,敲得窗玻璃噼啪响,恍惚间竟看见童年的画面:也是这样的雨夜,我背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哭,奶奶生病没法来接,阿槐就飘在我身边,用他透明的手撑着这把黑布伞,替我挡住斜飘的雨丝。那时候我总觉得奇怪,明明雨很大,可落在身上的却很少,直到后来才知道,是他把大部分雨都挡在了伞外。
“记得小学三年级那个雨夜吗?”我抱着伞走到窗边,雨珠顺着玻璃往下滑,模糊了窗外的路灯。阿槐的影子在雨痕里晃了晃,像是在点头:“记得,你非要踩水坑,结果鞋湿了,还跟我发脾气,说伞太小。”
我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蹭过伞面上的玉兰花,绣线已经磨得发毛,却还能看出当年奶奶的细心。“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在帮我撑伞。”话音刚落,伞柄上的薄霜忽然化了些,阿槐的冷意轻轻裹住我的手腕,比平时暖些:“你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
夜里睡觉时,我把伞靠在床边。雨还在下,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有阵熟悉的冷意飘到床边,接着是伞柄被轻轻拿起的声音。我眯着眼睛偷看,看见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正拿着那把黑布伞,在床边轻轻转了转,像是在检查伞骨有没有松。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我拿起床边的伞,忽然发现生锈的伞骨上,竟缠着几根细细的银线——是阿槐常用的那种,上次他帮我缝破了的毛衣时,用的就是这种线。伞面上的玉兰花旁,还多了个小小的歪嘴笑脸,用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线绣的,像极了我小时候画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绣的?”我举着伞问,阳台的纱帘轻轻晃了晃,阿槐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笑意:“趁你睡着的时候。别嫌丑,我练了好久。”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伞面上,银线绣的笑脸泛着淡淡的光。我握着伞柄出门,忽然觉得这把旧伞比任何新伞都暖和——因为伞骨里藏着的,是陪了我二十多年的牵挂,是雨夜里从未缺席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