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粘稠、混沌的黑暗水域。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无边无际的虚无里飘荡,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支离破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如同破晓时的第一缕晨曦,艰难地刺破了这片黑暗。林夏的眼皮重若千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特有的、惨白得有些刺眼的天花板,还有悬挂在上方,散发着冷光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缓慢地往下落,那滴答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单调。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关切。
林夏缓缓转动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是苏哲,他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他的眼神紧紧锁在林夏脸上,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后怕,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水……”林夏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只能挤出一个沙哑的单音节。
苏哲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拿起旁边桌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水,轻轻擦拭林夏的嘴唇,“先别着急喝,医生说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
林夏顺从地任由他动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病房里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哲注意到了她的举动,轻声解释道:“你晕倒后,我把你送到医院了。医生说你是因为过度透支精神力,加上之前受的伤还没完全恢复,才会突然昏迷的。”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股强行压制“鬼”的力量,终究还是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她又想起了“鬼”,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存在,现在怎么样了?是消失了,还是……
“它……”林夏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还在吗?”
苏哲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放下水杯,握住林夏的手,那只手带着他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一种安稳的力量,“林夏,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好吗?”
林夏却摇了摇头,固执地看着他,“苏哲,告诉我,它到底怎么样了?”她能感觉到,那股和“鬼”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断裂。
苏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晕倒之后,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从你身上爆发出来,然后……然后那股一直缠着你的‘鬼’的气息,就迅速减弱了,几乎快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彻底离开了,还是……”
林夏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她一直以来的认知是,“鬼”是依附于她存在的,可现在,“鬼”的气息快要消失了。这么多年,“鬼”陪她走过了无数个日夜,见证了她的喜怒哀乐,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哪怕它曾经给她带来过困扰,可真的要失去了,林夏却觉得无比难受。
“不会的……它不会离开的……”林夏喃喃自语,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默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他看到林夏醒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林夏,你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
林夏看着陈默,想问关于“鬼”的事情,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陈默走到病床边,把文件夹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好好静养。对了,我查到一些关于你身上那股力量,还有那只‘鬼’的线索。”
林夏和苏哲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
“什么线索?”林夏急切地问道。
陈默翻开文件夹,指着里面的一些资料和手绘的符号说:“我在一些古老的文献里,找到了类似的记载。有一种说法是,你身上的力量,和那只‘鬼’,可能存在着一种共生的关系。你之前强行压制它,其实是在破坏这种共生的平衡,所以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也导致它的气息变得微弱。”
“共生关系?”林夏皱起了眉头,“那现在它气息快消失了,会怎么样?”
“文献里说,这种共生关系一旦被破坏,要么是依附的一方彻底消散,要么……”陈默顿了顿,“要么是双方都受到重创,然后重新寻找平衡的契机。但具体会怎么样,文献里也没有详细说明,毕竟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林夏躺在床上,心里乱成一团麻。共生关系,平衡……这些词语在她脑海里盘旋。她不知道“鬼”现在到底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自己和“鬼”之间,还有没有重新建立联系的可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夏看着那光影,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小时候,“鬼”用它那虚幻的、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抚摸她头发的场景。
“它……会回来吗?”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向陈默,也像是问向自己,更像是问向这片寂静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