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裹挟着血腥气,在黑风寨残破的寨墙上盘旋。连续两日的惨烈攻防,已将这座孤城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守军伤亡过半,箭矢耗尽,滚木礌石所剩无几,连寨门都被撞开一个大洞,仅用杂物和尸体勉强堵塞。疲惫和绝望如同瘟疫,在幸存者中蔓延。连最悍勇的赵大山,此刻也只能靠着垛口喘息,眼神黯淡。
李昊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苏云裳的搀扶下,巡视着最后的防线。每走过一处,看到的都是伤痕累累的弟兄和濒临枯竭的物资。陈老先生带着最后几个能动弹的妇人,正在拆毁靠近寨墙的空屋,将房梁、门板运上墙头,作为最后的滚木。这已是山穷水尽的挣扎。
“首领……援军……真的会来吗?”一个年轻的辅兵声音颤抖地问,脸上混杂着血污和泪痕。
李昊看着那双充满求生欲的眼睛,喉咙梗塞。那个关于援军的谎言,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中的无力感,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会来!只要我们还站着,希望就在!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而战!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为了我们亲手建起的这个家!”
他的话,像微弱的火种,在绝望的寒夜中勉强闪烁。人们沉默着,握紧了手中残破的兵器。
后半夜,血狼帮的营地方向传来了异常的骚动,隐约有马蹄声和呼喝声远去,似乎分兵去了某个方向。孙狗儿冒险抵近侦察,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兀骨派出了约三十骑,由过江龙引路,连夜绕向山寨侧后方的山脊,似乎想寻找新的突破口或直接攻击后山避难的老弱!
“他们要抄我们的后路!”石虎惊怒交加。后山防御薄弱,若被骑兵突入,后果不堪设想!
李昊的心沉到谷底。这是最致命的威胁!山寨主力被牵制在正面,根本无力分兵回援。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最后的希望被掐灭?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异变陡生!
东北方向的夜空,突然被几支呼啸着升起的火箭划亮!紧接着,远处传来了沉闷的战鼓声和隐约的喊杀声!声音的来源,赫然是血狼帮主力的侧后方!
“怎么回事?”寨墙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奋力望向声音来源。
孙狗儿趴在垛口,极力远眺,突然激动地大喊:“是韩冲!韩寨主!卧牛寨的旗帜!他们来了!他们在攻击血狼帮的后阵!”
仿佛一道霹雳照亮黑暗!绝境之中,援军竟真的到了!而且是他们新结盟的卧牛寨!
原来,韩冲在鹰嘴崖之战后,时刻关注黑风寨动向。血狼帮大举南下的消息传来,他深知唇亡齿寒,不顾自身元气未复,毅然尽起寨中能动用的全部力量(约五十名战士),日夜兼程赶来。为了达到奇袭效果,他选择了夜间行军,并巧妙利用地形,直接攻击血狼帮防备相对薄弱的侧后营地!
这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击,完全出乎兀骨的意料!血狼帮主力正全力准备对黑风寨的最后一击,后院突然起火,顿时阵脚大乱!尤其是兀骨派去偷袭后山的那支偏师,闻讯后更是进退失据!
“天不亡我!”赵大山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混着血水淌下。
“兄弟们!援军已到!随我杀出去!里应外合!”李昊用尽全身力气,举起卷刃的钢刀,发出了反攻的怒吼!
这声怒吼,如同给垂死的守军注入了强心剂!残存的战兵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在赵大山和石虎的带领下,从寨门缺口和几处坍塌的墙段奋勇杀出!虽然人数稀少,但那股绝地求生的气势,竟一时压倒了混乱中的血狼帮匪徒!
兀骨又惊又怒,试图分兵抵挡背后的卧牛寨和正面的反扑,但阵型已乱,指挥失灵。更要命的是,那支偷袭后山的偏师,在崎岖的山脊上遭到卧牛寨预设的小股伏兵拦截,过江龙被乱箭射死,群龙无首,溃散而逃!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血狼帮陷入两面夹击,士气崩溃,开始四散逃窜。兀骨见大势已去,怒吼连连,在亲信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少量残兵败将,向北狼狈逃窜。
黎明时分,战斗结束。硝烟未散的战场上,尸横遍野。黑风寨的守军和卧牛寨的援兵终于会师。劫后余生的人们相拥而泣,哭声和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韩冲走到李昊面前,两位寨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经此一役,两寨的盟约,已是用鲜血和生命铸就。
清点战场,血狼帮遗尸近百,伤者无数,元气大伤,短期内再无南侵之力。黑风寨和卧牛寨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但终究守住了家园,赢得了惨胜。
站在满是疮痍的寨墙上,望着东方喷薄而出的朝阳,李昊百感交集。这一关,他们闯过来了,代价巨大,但希望犹存。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疲惫却目光坚定的同伴,看了看正在救治伤员的苏云裳,看了看与韩冲商议善后的陈老和石虎。
潜龙在渊,历经血火淬炼,鳞爪愈坚,目光愈锐。他知道,经此一役,黑风寨将不再是那个偏安一隅的小小山寨,其名必将在北地传扬。未来的路,注定更加波澜壮阔,也必将更加凶险莫测。
但此刻,沐浴在曙光中,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带着这些人,更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