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所有人都如此,但对有些人而言,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名誉、自尊、家族,或是某个人。
对塞巴斯蒂安来说,他的双胞胎妹妹安妮·萨鲁,便是这样的人。
塞巴斯蒂安的人生,完全能概括为一场为妹妹而战的抗争,姑且不论这场抗争是否正当。
当然,他的人生并非从一开始就是这般。即便父母双双离世,只剩他与妹妹相依为命,安妮也并未立刻成为他生命的全部。
一切都始于安妮被身份不明的袭击者施以黑魔法的那天。
是妖精,还是黑巫师?袭击者的身份如今已无从深究。
重要的是,被黑魔法直接击中的双胞胎妹妹,彻底失去了平凡的人生。
霍格沃茨的生活、作为普通巫师的人生,所有日常尽数消散,她沦为只能躺在床上、在痛苦中喘息的存在。
塞巴斯蒂安始终无法从这份现实中推卸责任。
倘若那时自己陪在安妮身边呢?至少能替她挡下黑魔法吧。
他始终放不下这份愧疚,有时躺在床上听到安妮的呻吟,仿佛像带着怨恨般。
为了弥补这份愧疚,塞巴斯蒂安愈发尽心尽力照料安妮。
这般过了数年,不知从何时起,目的与过程渐渐交织,塞巴斯蒂安的人生里,除对安妮的奉献,再难寻到其他痕迹。
为治好安妮,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从圣芒戈医院到私人治疗师,跑遍各类地方,却没有一处能让安妮的状况好转。
魔法失效的时刻,便是面对更强魔法之际,那深入安妮骨髓的未知诅咒,即便再有名的巫师也无法治愈。
最终,塞巴斯蒂安不得不下定决心,哪怕旁人都放弃,哪怕安妮自己也绝望,他也必须找到救安妮的办法。
当然,现实从不会是童话故事。
不会有谁被他的真心打动,主动献上神奇疗法;不会有仙子趁夜而来,带走妹妹的病痛;脑海里也从不会突然闪过治愈妹妹的妙计。
而大多时候,现实里这类事的结局,只会走向不幸的方向。
塞巴斯蒂安自己亦是如此。
最终,为对抗黑魔法,他一步步触碰了黑魔法的边缘。
不可饶恕咒当然不用说,连各种隐秘的黑魔法知识也尽数涉猎。
即便意外夺走叔父性命的过错,也没能让失控的塞巴斯蒂安停下脚步太久。
或许是为减轻触碰黑魔法,那折磨妹妹的诅咒根源的愧疚吧,塞巴斯蒂安总这样对自己默念:
“魔法本身无罪,有错的只是使用它的人。”
可此刻看着眼前的景象,他分明清楚,自己早已归属于“有错的人”之列。
“用这个……用这个……能成……”
黑魔法包含各种各样的魔法,但它们被归类为黑魔法的原因,大多在于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代价。
比如此刻流淌在塞巴斯蒂安脚下的,满地的鲜血。
一旦踏入黑暗之路,便难以脱身,因为这份行为带来的“回报”太过诱人。
“饶、饶命……求求你了……”
塞巴斯蒂安望着眼前瑟瑟发抖、满眼恐惧的麻瓜,对方大概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抓来。
可光是从他身上流淌的鲜血,就足以让这麻瓜陷入极致的恐惧。
对塞巴斯蒂安而言,对方是否知晓祭祀之事无关紧要。他用昏昏倒地抹去麻瓜的意识,再次举起魔杖。
安妮会愿意接受用他人性命换来的生机吗?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事到如今,已无犹豫的余地。
深吸一口气,在举起魔杖完成魔法的刹那。
“塞巴斯蒂安,到此为止,现在立刻停下。”
从祭坛的对面传来一道声音,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艾、艾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塞巴斯蒂安,只要你再动一下,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抬眼望着,对面注视着自己的朋友。
没错,艾森·奈特利。
是唯一支持自己、陪自己为治愈安妮想尽办法的朋友,想必安妮也这般认可他。
塞巴斯蒂安扯出一抹干涩的笑,问道:
“艾森……这是最后一次,用这个,安妮就能恢复健康。”
“塞巴斯蒂安,你觉得安妮真的想要这个吗?”
“……我说过很多次了,魔法……本身无罪……”
“至少你现在要做的事,有罪。朋友啊,到此为止吧。”
艾森试图露出微笑,然而那微笑里却藏着往日没有的冰冷。
“……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让你妨碍我的。”
话音刚落,塞巴斯蒂安伸手摸向口袋,下一秒,刺耳的惨叫骤然响起。
嘶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堪比人濒死前才会发出的凄厉嘶吼。
发出惨叫的阴尸们扑向艾森,粗略数来竟有数十只之多。
塞巴斯蒂安心想,这般数量,困住艾森片刻绰绰有余。
可就在这时,远在对面的艾森的声音,竟清晰传入他耳中:
“……非要逼我动手嘛。”
紧接着,塞巴斯蒂安第一次看清这位朋友的真面目,他虽然无法理解,却能感知到。
只是,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塞巴斯蒂安仅仅如此理解道。
刺得人近乎失明的耀眼强光炸开,随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不过一瞬,他备好的阴尸便尽数消散。
在无法抗衡的力量面前,塞巴斯蒂安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艾森推着轮椅朝他走来,看清轮椅上的人时,塞巴斯蒂安瞳孔骤缩——安妮就坐在那里。
哈,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来了。
这场闹剧,自始至终都毫无意义。
安妮直直望着塞巴斯蒂安,不愿开口似的紧抿嘴唇,只用湿润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
塞巴斯蒂安想对她说些什么,可与她对视的刹那,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那目光里藏着的情绪——愤怒、轻蔑、凄惨、悲伤,还有一丝微弱的惋惜,
比千言万语更令人窒息,塞巴斯蒂安终究垂下头去。
望着这样的他,艾森沉默许久才开口:“安妮我会带走,你不必担心。”
“……”
“我本该更早拦住你的,抱歉,塞巴斯蒂安。”
真是可悲,更可悲的是,对于安妮要离开自己这件事,他反而感到了安心。
是啊,如果是艾森的话,肯定会比自己更用心照料妹妹,唯有相信这一点,才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不久后,赶到的傲罗们将塞巴斯蒂直接带走,即便被拉着,他的目光也始终没离开轮椅上的安妮。
而当塞巴斯蒂安再次见到艾森,是1893年,在阿兹卡班的囚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