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毓的意识在剧痛与幻觉中沉浮,眼前端木熙担忧的面容扭曲变幻,最终定格成欧阳明净那带着虚伪笑意的脸。
瞬间觉得恐惧与憎恶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你又给我下药!滚开!别碰我!”
他嘶哑地喊着,眼神狂乱,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那只紧握着他冰冷的手。
在极致的恐慌和想要保持清醒的念头驱使下,他眼角瞥见旁边小几上放着的一把用以削水果的银质小刀!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猛地伸手抓过那把小刀!
寒光一闪,他竟不是对准“欧阳明净”,而是朝着自己的手臂划去,他想用疼痛来唤醒混沌的神智!
“毓儿!不可!”
端木熙看得心胆俱裂,他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探手去夺那柄小刀。
他不敢用力过猛怕伤到东方毓,只能试图握住他持刀的手腕。
然而,东方毓此刻力气大得惊人,且动作毫无章法,完全是癫狂状态下的胡乱挥舞。
两人在床榻边激烈地拉扯争夺,银亮的小刀在昏暗的灯火下划出危险的弧线。
“放手。” 东方毓哭喊着,手腕猛地一挣!
“嗤!”
一声轻微的利刃割裂衣料和皮肉的声响,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的动作,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端木熙闷哼一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而受伤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他之前为了验证祖师爷身份,亲手触摸、仔细检查过的那处腰侧!
那个原本光洁平滑没有任何疤痕的地方!
剧烈的疼痛似乎让端木熙也吸了一口冷气,但他第一时间关心的却不是自己的伤口。
他依旧紧紧抓着东方毓持刀的那只手腕,防止他再伤害自己,另一只手则快速而精准地扣住了他另一只不安分的手。
“毓儿……看清楚,是我。”
端木熙的声音因忍痛而带着一丝沙哑的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也许是那刺目的血色冲击了幻觉,也许是端木熙熟悉的声音穿透了迷障,东方毓狂乱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清明。
他眨了眨眼,视线焦点缓缓凝聚,终于看清了眼前人苍白的脸色,紧抿的薄唇,覆眼的丝带,以及那腰侧正在泅出的、触目惊心的鲜红……
“端……木……熙?” 他喃喃道,手中的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床榻上。
巨大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他所有的狂躁。
他看着那不断扩大的血渍,脸色变得比端木熙还要苍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端木熙此刻才分神感受到腰侧传来的尖锐痛感。
他微微蹙眉,却并未查看伤口,而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东方毓冰冷颤抖的手。
“无妨,小伤。”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平静的语气安抚几乎要崩溃的东方毓,但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却泄露了他的真实状况,“你清醒了就好。”
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大医官此刻才敢颤巍巍地上前,手脚麻利地剪开破损的衣衫,为端木熙清理、上药、包扎。
东方毓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皮肉翻卷、仍在渗血的伤口,眼神空洞而恐惧。
先祖的记载中祖师爷腰间的那道疤,不是因除魔卫道而留下的荣耀印记吗?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是因为我?是因为我的疯狂和失控,才让他留下了这道伤疤?
这个疑问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端木熙看着他这般失魂落魄、眉头紧锁、仿佛天塌下来的模样,心中揪痛。
他抬起手,用冰冷的指背,极轻地蹭了蹭东方毓同样冰凉的脸颊,再次重复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没事,真的是小伤,不必担忧。”
那冰冷的触感让东方毓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
端木熙眸光一暗,以为他仍在排斥,手臂微动,正准备沉默地将手收回。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彻底离开的那一瞬。
东方毓却猛地伸出手,用那双还在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一把紧紧握住了他那准备黯然滑落的手腕!
他握得那样用力,指节泛白,仿佛抓住了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又像是做出了某种无声而沉重的承诺与依赖。
端木府邸之外,夜色深沉,与府内隐约透出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赫兰瑾身披一件质地上乘的白色狐裘大氅,整个人慵懒地倚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仿佛只是在此处欣赏夜色。
而欧阳明净则如同一根绷紧的青竹,身姿笔挺地立在寒风中,目光死死盯着端木府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仿佛要将其看穿。
“欧阳兄,”赫兰瑾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调侃。
“瞧瞧你这事儿办的,到手的鸭子都能让它飞了。要我说,不行就趁早放弃吧,看你这么折腾,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欧阳明净缓缓转过头,眼神锐利地射向赫兰瑾,语气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在下倒是好奇,六皇子为何在此事上如此热心?你与毓儿关系不是一向亲近么?如今却在背后行这放狗咬人之举,着实令人费解。”
赫兰瑾闻言,不紧不慢地扯了扯滑落的狐裘领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闪烁着精光的眼睛。
“热心?谈不上。本皇子远道而来,为的是两国和亲,缔结秦晋之好。既是和亲,总得挑个像样的人选吧?我堂堂南境六皇子,总不能配一个处处不如我的庸碌之辈。”
他话锋一转,目光也转向那森严的府门,语气带着玩味,“我看这端木熙,熙王爷就很不错。位高权重,能力卓绝,正堪良配。”
他边说边踱步到欧阳明净面前,伸出带着暖手筒的手指,极其轻佻地在欧阳明净的胸膛上缓缓划过,声音压低,带着蛊惑:
“还是说……净王爷您,有意屈尊,与我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