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马匹更加惊恐,嘶鸣着疯狂加速。
“咔嚓!” 一声。
或许是因为颠簸太过剧烈,或许是中了箭,套马的绳索竟然崩断了一根。
一匹马彻底失控,拖着半截断绳疯狂地想要脱离车辕,另一匹马也被带得歪斜,整个马车顿时以一种更加危险、颠簸欲碎的姿态向前冲去!
“主子,对方大约三十来人,训练有素!”
侍卫的声音再次传来,伴随着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和惨叫声,显然已经和敌人短兵相接。
东方毓蜷缩在车厢角落里,双手抱头,吓得瑟瑟发抖。
箭矢不断射穿车壁,留下一个个透光的小孔,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而就在这刀光剑影、箭矢横飞、马车随时可能散架的死亡时刻。
东方毓惊恐地看到,对面的端木熙,竟然还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拿起茶几上那套白玉茶具中的一杯茶,优雅地举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东方毓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内心的吐槽之魂即使在这种生死关头也压抑不住地疯狂燃烧: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装逼呢?你真以为自己是剧本男主角自带不死光环啊?”
“外面三十多个杀手,你就一个侍卫!就算你的侍卫是项羽转世也扛不住啊!”
“你这逼装得也太大了点吧?简直是用生命在装啊!”
‘完了完了!我范世琦大好青年,穿越没享几天福,难道今天就要莫名其妙地陪这个装逼犯一起葬身在这荒郊野外了吗?老天爷你不公啊!”
就在他内心疯狂刷弹幕的时候,疾驰的马车猛地一个急转弯,车身剧烈倾斜,小几上的茶具“哗啦”一声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端木熙终于放下了那只根本没喝到茶的杯子,微微侧耳,仿佛在倾听外面的战况。
覆眼的丝带下,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真实的神情。
马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疯狂颠簸,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仿佛要将人的五脏六腑从喉咙里甩出来。
东方毓死死抓住车厢壁的凸起,才勉强没被甩飞。
突然, “哐当!”一声,车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紧接着,车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拉开!
一名蒙面杀手如同矫健的猎豹般跃上车辕,冰冷的眸光瞬间锁定车厢内的目标,显然是冲着端木熙而来。
他右手高举闪着寒芒的长刀,肌肉贲张,眼看就要朝着端木熙的心口猛刺而下。
东方毓吓得心脏骤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噗!”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力道极强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洞穿了那名杀手的太阳穴!
杀手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举刀的动作就僵在了半空。
他身体晃了晃,眼中神采迅速黯淡,随即一声不吭地向右一歪,重重摔下车辕,消失在疯狂旋转的车轮之后。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东方毓蜷缩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擦肩而过!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绝对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烈火般在他胸腔里燃烧。
危急关头,他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念头。
最终,一个被深埋在记忆角落、几乎要被遗忘的禁忌名讳猛地跳了出来。
那是一段在祖师爷的手札古籍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的、被用朱砂重重划掉、并标注了“万勿触碰”的记载!
那不是请神,是请祟!
请的是世间最难缠、最邪性、最不按常理行事、甚至敌我不分的邪祟。
请神需要机缘和供奉,请祟则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且请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连记载者都语焉不详,充满了不确定性,因为几乎没人敢真正尝试!
可现在,他没有任何选择!被扣功德算什么?总比立刻没命强!以后多做善事补回来就是了!
拼了!
东方毓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决绝,猛地一咬牙,舌尖传来剧痛,一股腥甜的热流瞬间涌满口腔。
他伸出沾染了心头精血的手指,不顾马车疯狂颠簸。
颤抖着就在冰冷摇晃的车厢地板上,以极快的速度勾勒出一个扭曲、诡异、完全不符合道家正统符箓规律的陌生符号!
那符号透着一种原始而邪恶的气息。
没有朱砂黄纸,唯有心尖血混合着他此刻极致的惶惧与强烈的求生欲!
他口中急速念诵出一段低哑破碎、晦涩拗口的咒文,声音几乎被车外的厮杀声和车轮的轰鸣彻底淹没。
当最后一个音节艰难地挤出嘴唇的瞬间。
嗡……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骤然降临!
并不是风停了,而是所有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从这个世界里抽走了!
追兵凶狠的喊杀声、马蹄急促的奔腾声、箭矢凌厉的破空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万籁俱寂,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马车本身还在凭借惯性疯狂向前奔驰所带来的剧烈颠簸感,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车厢内的温度骤降,仿佛一瞬间从初夏跳入了数九寒天,东方毓甚至能看到自己呵出的白气迅速凝结成霜,挂在睫毛上。
地板上,那个用鲜血绘成的扭曲符号,幽幽地亮了起来,散发出一种阴冷不祥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微弱光芒。
“嘻嘻……”
一声轻笑,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直接在东方毓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清脆,稚嫩,像是无忧无虑的孩童,却裹挟着一股能浸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意!
东方毓猛地抬头,心脏狂跳。
对面那个原本空着的座位上,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约莫三四岁孩童模样的“人”,穿着一个鲜艳得如同用鲜血染就的红肚兜,皮肤却白得像刚刚粉刷过的墙壁,毫无血色。
一双眼睛大得离谱,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黑溜溜的,没有一丝眼白,此刻正弯成了两道月牙。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极力忍住某种大笑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