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盯着那块悬浮的结晶，蓝光映在他脸上，像一层薄霜。他左臂的刺痒已经变成麻木，皮肤下的紫色丝线不再游走，而是凝成一根细管，顺着旧伤的走向往肩胛延伸。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枪柄，指腹蹭过金属表面时，发现自己的掌心也开始发凉。
林深走到他面前，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他没说话，目光落在陈峰卷起的袖口上，看到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刀疤旁，汗珠正顺着太阳穴滑下来。他的视线往下移，停在左臂。
“把袖子再拉高点。”林深说。
陈峰没动。
林深直接伸手，一把扯开布料。皮肉之下，紫线已经分出三岔，像是根系扎进了肌理。最深处的一点，在靠近肘关节的位置微微搏动，如同心跳。
“王浩。”林深头也不回。
王浩几乎是跑过来的，工具包摔在地上发出闷响。他掏出一支探针式扫描仪，尖端贴上陈峰的皮肤。仪器嗡了一声，屏幕跳出波形图和一段数字读数。
“结晶碎片嵌在尺骨断裂处。”王浩声音压得很低，“活性值4.7，还在上升。它不是附着，是……在重建某种结构。”
林深蹲下身，手指悬在伤口上方一寸。紫纹从他指节渗出，像雾一样弥漫开来。当他的感知触碰到那股暗蚀能量时，眉头猛地一拧。
“七年前的伤。”他说，“那时候它就在了，只是沉睡。”
陈峰咬着后槽牙：“那时候我们刚守住南墙，我被三只暗蚀兽扑倒，骨头碎了两根。你们把我拖回来，用铁板夹着接上的。”
“当时没检测出残留。”王浩翻着数据，“那时候设备简陋，可能漏了。”
“现在它醒了。”林深收回手，紫纹缓缓退去，“共振波是开关。”
陈峰想笑，嘴角抽了一下：“所以我是颗定时炸弹？”
没人接话。
林深解开工装外套扣子，甩到一边。他右手掌心朝上，紫纹迅速爬满整条手臂，皮肤下的血管泛起金属光泽。他抓住陈峰的小臂，力道大得让对方膝盖一弯。
“会疼。”林深说。
“废话少说。”陈峰从怀里摸出一块破布塞进嘴里。
林深闭眼，手掌贴上伤口。一股沉重的嗡鸣声自他体内传出，像是铁锤砸在砧板上。紫纹钻入陈峰皮肉，沿着那些细丝逆向推进。肌肉剧烈抽搐，陈峰整个人绷成一张弓，脚跟在地上刮出两道沟痕。
王浩死死盯着扫描仪。波形图剧烈震荡，感染扩散速率从每分钟0.8%骤降到0.2%，但核心数值依旧顽固。
“不行。”林深睁开眼，额角渗出血丝，“它扎根太深，直接剥离会撕裂神经。”
“那就封。”陈峰含糊地说，嘴里的布已经被咬烂，“你能造金属墙，就不能做个笼子？”
林深看了他一眼，点头。
他再次闭眼，这一次掌心不再深入，而是将异能集中在表层。紫纹如藤蔓缠绕，在陈峰臂骨周围构建出一层网状支架。金属纤维穿过皮肉间隙，精准卡进断裂的骨骼缝隙，将那块被侵蚀的区域牢牢箍住。过程持续了六分钟。结束时，林深单膝跪地，扶着地面喘气，右手抖得握不住拳。
王浩立刻扑上去检查。扫描仪显示，感染扩散速度下降至每分钟0.06%，核心活性回落到3.1并趋于稳定。
“撑住了。”他长出一口气，“至少短期内不会恶化。”
林深撑着站起来，抹掉鼻血：“这东西不是永久的。我的精神力不够第二次重构。”
陈峰试着活动手臂。金属支架藏在皮下，外面看只是肿胀，但动作受限明显。他抬到一半就停住，肩膀传来钝痛。
“能打。”他说。
“不能。”林深盯着他，“你现在连握枪都会影响精度，强行发力，支架可能错位。”
“那我就用另一只手。”
“你要是死了，谁来带守夜人？”林深声音冷下来，“谁来替我盯住每一个哨位？谁在我昏过去的时候，站在我门外三天不换岗？”
陈峰愣住。
王浩低头调试监测装置，假装没听见。他知道这话不该由他说，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深子，你也别硬扛。刚才那一波消耗太大，你的脑波频率偏移了0.4赫兹，再这样下去，下次异能启动可能会失控。”
林深没答。
他走到一辆报废运输车旁，捡起半截断裂的钢筋，随手一捏，扭曲成钩状。然后走回来，递给陈峰。
“拿着。”
“这是什么？”
“拐杖。”林深说，“接下来几天，你哪也不准去。就在这个位置，坐着。”
陈峰盯着那根钢筋，忽然笑了：“你还真当我是废人了？”
“我不是在照顾你。”林深看着远方仍未散尽的烟尘，“我是在保证，这支队伍里最重要的盾，还能立得住。”
王浩把监测仪绑在陈峰手腕上，设定自动报警阈值。数据线连上便携终端，开始记录体内能量波动。他顺手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金属夹片，焊在支架外延的接口处。
“留个扩展口。”他说，“万一以后能找到取出方法，不用再拆一遍。”
陈峰靠在残骸堆上，左臂搁在膝盖上。金属支架在皮下隐隐发烫，像是体内埋了一块烧红的铁。他抬头看林深：“你欠我一顿酒。”
“等你胳膊好了。”林深靠着车架坐下，闭上眼，“三斤老窖，外加一盘花生米。”
“我要牛肉干。”
“行。”
王浩收拾完设备，坐在两人中间。三人围成一个小圈，背后是炸出的浅坑和尚未清理的灰烬。远处，攻城车履带转动的声音渐渐远去，巡逻队开始回收弹壳。
静了一会儿，陈峰突然说：“那块悬浮的结晶，后来怎么样了？”
林深睁眼：“消失了。就在你卷袖子的时候。”
王浩皱眉：“它认出了什么？”
“不知道。”林深盯着自己还在颤抖的手，“但它确实等到了某个信号。”
陈峰抬起左臂，看着皮肤下隐约流动的紫光。那不是血，也不是电，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正安静地寄生在他的骨头里。
他低声说：“如果有一天它控制不了了……”
“不会。”林深打断他，“我会在它动之前，亲手把它挖出来。”
王浩拍了下陈峰的右肩：“你忘了？你可是说过，活着才有资格保护。”
夜风刮过战场，吹起几缕灰烬。陈峰靠在残骸上，左手搭在钢筋拐杖上，右手慢慢握紧又松开。
林深闭着眼，呼吸逐渐平稳，但右手始终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