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划破了叶家客厅的宁静,武晓菲接起电话,听筒中传来的不仅是急促的呼吸,还有断断续续、压抑而痛苦的惨叫。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的弟弟武杰。
“晓菲,是不是小杰又在外面惹事了?”武安国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望向孙女,语气沉稳却不掩忧虑。
“爷爷,小杰……他被人打了。”武晓菲的声音微微发颤,但眼神已迅速转为坚定,“我和晨峰马上过去。”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拉起身旁的叶晨峰,两人疾步冲出叶家大门。夜风拂面,城市的霓虹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影。叶镇鸿与武安国默然对视一眼,并未阻拦。作为家族长辈,他们深知这类纷争不宜亲自介入;但他们更清楚,只要有叶晨峰在,武家的尊严便不会蒙尘。
西海岸会所,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东三环腹地,是权贵子弟挥霍青春的隐秘舞台。它虽未能跻身京城顶级五大会所之列,却也稳居前十,以其奢靡而不失格调的装潢闻名。水晶吊灯映照着大理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一袭素白衣裙的服务少女穿梭其间,面容清秀,举止端庄,仿佛从民国画报中走出的闺秀,令无数富家公子趋之若鹜。
此刻,二楼20号包厢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十余人围立其中,男女混杂,却无人敢轻言一句。中央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华辉。他肩宽背厚,肌肉线条分明,举手投足间透出军旅世家特有的冷峻气质。华家世代执掌京畿要职,与武家同属军方体系,却因权力博弈积怨多年。两家子弟自幼对立,犹如宿敌。而华辉与武杰,更是彼此眼中不共戴天的对手。
今夜,武杰本是携友前来放松,未曾想竟与华辉狭路相逢。得知包厢号码后,华辉仅带三人破门而入,气势逼人,宛如巡视领地的猛虎。
这些日子以来,武杰跟随叶晨峰习练一套古传拳法,每日晨昏不断。然而功力非一日可成,除非走捷径——如当初叶晨峰以特殊手法激发叶东健潜能那般。但武杰并无紧迫需求,故而修炼仍处于循序渐进阶段。面对自幼接受军区严苛训练的华辉,他的实力尚显稚嫩。
“武杰,”华辉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只要你当众叫我一声‘辉哥’,然后带着你的人滚出这间包厢,今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
回应他的,是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重重砸在地上。
“呸!”武杰抹去嘴角血迹,声音嘶哑却坚定,“只要我还能站着,今天就跟你耗到底!你还——没资格让我跪!”
“杰哥,我们人多,一起上吧!”一名同伴攥紧拳头,眼中怒火翻腾。他是刚才偷偷拨通武晓菲电话之人,不忍见兄弟独受欺凌。
“住手!”武杰猛然回头,厉声喝止,“谁敢上前一步,从此不再是我的兄弟!”
那一瞬,他的背影佝偻却挺直,像一根即将断裂却拒绝弯曲的脊梁。
门外,叶晨峰与武晓菲已悄然抵达。包厢门缝微启,屋内对话清晰入耳。透过上方玻璃,叶晨峰静静注视着那个趴伏于地、挣扎起身的身影。他眸光深邃,低语道:“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愚蠢的坚持,但唯有如此,一个人才能真正称得上‘男人’。”
就在刚才,华辉一脚踹中武杰腹部,使其扑倒在地,五脏翻涌,呕吐不止。可即便如此,武杰依旧不肯示弱。
“废物。”华辉俯视着他,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你这辈子都只能趴在我脚下爬行。听说你姐姐要嫁给叶家那个傻子?挺好,废物配废物,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以后可以一起聊聊怎么被人踩进泥里。”
此言一出,空气骤然冻结。
武杰原本涣散的眼神猛地燃起赤红火焰,眉心紧蹙如刀刻“川”字。叶晨峰——那个曾以一人之力震慑整个京城年轻一代的男人,是他心中唯一的偶像,是他无数次跌倒后仍愿爬起的理由。
“你没有资格……”他咬牙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没有资格侮辱我姐夫!”
华辉站在武杰面前,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声音冷得如同从冰窖中渗出:“我说的句句属实,满城皆知——叶晨峰不过是个痴傻之人,人人避之不及。你竟还指望他为你出头?可笑!若他真敢来,我不介意一并教训。”
话音未落,武杰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利刃刺穿胸膛。他双拳紧握,指节泛白,眼中燃起怒火,踉跄着朝华辉扑去。然而力竭体虚,刚冲出几步,便被华辉一脚踹中腹部,重重摔倒在地,脊背撞击水泥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呵,”华辉俯视着他,语气讥讽至极,“没想到那个‘叶傻子’在你心里分量还不轻?你该不会……真以有这么个姐夫为荣吧?荒唐!可悲!”
他缓缓环顾四周,似在确认无人围观,语气稍缓:“今晚我本无意闹大,但心情不佳,恰好撞见你,也算你倒霉。如今气出了,再陪你这等废物纠缠,纯属浪费光阴。”
以往与武杰交手,华辉不过略施惩戒,点到为止。可今夜不同——他在西海岸徘徊多时,心绪郁结如乌云压顶:家族压力、修行受阻、情场失意,种种烦忧积压于胸。而武杰的出现,恰似一根引信,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戾气。于是出手狠辣,不留余地。
正当他转身欲走,衣角却被猛地拽住。
武杰不知何时再度站起,浑身颤抖,额角渗血,呼吸急促如风箱拉动。他的右手死死扣住华辉的肩头,指骨因用力过度而扭曲变形,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再说一遍——你,没资格,侮辱我姐夫。”
“叶晨峰或许现在被人嘲笑,但他有担当、有骨气,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男人。”武杰一字一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话语刻入空气,“你在他的影子下,连尘埃都不如。”
华辉眼神骤寒,怒极反笑:“敬重?骨气?好啊,我今天就让你彻底清醒!”
他猛然转身,抄起墙角一只空啤酒瓶,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随即高高扬起,带着破风之声,直砸向武杰的头颅。
时间仿佛凝滞。
武杰已无力闪避,体内气血翻涌,四肢如灌铅般沉重。他仅能挺直身躯,稳住脚步,像一座即将崩塌却仍不肯倒下的石碑。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唯有倔强如铁的神情。眉宇间透出不屈,双眸如炬,直视前方。
酒瓶在视野中不断放大,阴影覆盖了他的脸庞。他依旧昂首,脊梁笔直,未曾弯下半寸。
尊严,不是来自力量,而是源于信念。
他知道,这一击之后,自己或将倒下,甚至昏迷不醒。但他更清楚——若此刻低头,才是真正输了。
他不能让叶晨峰蒙羞,不能让那个曾默默护他姐姐多年、被人误解却始终沉默的男人,因他而被践踏。
哪怕遍体鳞伤,也要站着迎接风暴。
这一刻,武杰不再是那个弱小怯懦的少年。他是守卫尊严的最后一道防线,是凡躯之中,挺立不倒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