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手中的符纸已经点燃,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黄纸上。凌惊鸿握紧铁叉,贴着墙角缓缓移动。
云珠蹲在角落,双手紧紧抱着布包,嘴唇发白。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阿鲁巴靠在另一侧墙壁,右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死死盯着门口。他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出声。
门外那人抬起手,符纸在晨光中泛着暗红的光。正要推门时,身体忽然一僵。
一支羽箭从侧面射来,钉入他的肩头。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
“走!”凌惊鸿低喝一声,撞开后窗翻了出去。
云珠紧随其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阿鲁巴一把拽住手腕拉起。三人迅速钻进密林深处。
身后传来呼哨声,不止一人正在逼近。他们不敢停留,沿着预定路线疾行半个时辰,终于抵达一处废弃的古庙。
庙门半塌,石阶断裂,檐角挂着破旧的铃铛,随风轻晃却无声响。这里正是慕容斯藏控魂铃的地方。
“按计划行事。”凌惊鸿压低声音。
云珠从布包里取出一面铜镜,双手微颤,仍稳稳举起。清晨的日光斜照镜面,反射出一道光斑,恰好落在门前地砖的缝隙处。
那是一块刻着扭曲纹路的石板,边缘渗着黑褐色的痕迹。
光斑扫过的瞬间,地面微微震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血引机关被干扰了。”凌惊鸿说,“只有三息时间。”
阿鲁巴立刻冲出树丛,短刃划破空气,直奔庙侧一道隐蔽小门。他撬开锁扣,用力推开内陷的木板,闪身而入。
片刻后,庙内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某种阵法崩裂。紧接着,原本沉寂的铃铛轻轻一颤。
“入口开了。”凌惊鸿拉着云珠快步上前。
三人穿过小门,进入一条狭窄通道。墙壁潮湿,布满青苔,地上散落着几具枯骨,骨面留有明显的抓痕。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缠绕着一圈黑绳,打成古怪的结。
凌惊鸿伸手触碰绳结,指尖刚碰到,整条走廊骤然响起低沉吟唱,仿佛有人在极远处念咒。
她立即缩手,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纸页——正是《前朝禁术录·初篇》的残页。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字:“断喉音起,魂铃即鸣。”
“这门不能硬开。”她说,“得等阿鲁巴破了主阵眼。”
他们伏在门边等待。不到两刻钟,庙内某处传来一声炸裂般的响动,似有什么彻底碎裂。
吟唱声戛然而止。
凌惊鸿推门而入。
里面是条幽深的长廊,两侧墙上嵌着油灯,灯火呈幽绿色,映得人影拉得老长。尽头是一座圆形大厅,中央高台上放着一只青铜铃,铃身刻满符文,周围摆着七具盘坐的人形陶俑。
她一步步向前走去。
刚踏上大厅中央的石砖,脚下纹路忽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头顶横梁猛然落下一道铁闸,封住了退路。
同时,四壁轰然开启,十余名身穿黑衣的死士鱼贯而出。他们双眼通红,脖子套着粗铁链,动作僵硬却迅猛异常,手中长刀直指凌惊鸿。
“来了。”她低声说道。
死士齐步逼近,刀锋交错,形成合围之势。
凌惊鸿迅速从袖中抽出两条软布,塞进耳朵。她记得前世看过北狄降头术的记载,控魂铃依靠特定频率的音波操控死士意识,只要屏蔽声音,他们便会失去指挥核心。
果然,当第一声铃响自高台传来时,那些死士的动作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她抓住机会,侧身避过一刀,反手抽出腰间短刀格挡第二击。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人跪地瞬间,她旋身将刀背砸向其后颈,对方应声倒地。
可其他死士立刻补上空位,攻势更加的密集。
她边战边退,引着死士往大厅柱子方向移动。一根支撑梁柱下方有道裂缝,显然是年久失修所致。
当两名死士同时夹击而来时,她猛然跃开,两人收势不及,刀刃砍进柱体。她趁机抬腿踹向柱基裂缝处。
咔的一声,柱子倾斜,一块石砖掉落砸在地上。
这一震让所有死士脚步一乱。凌惊鸿立即抽出匕首,甩手掷出,精准割断悬挂控魂铃的丝线。
铃铛坠落,砸在台面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死士们顿时停住动作,站在原地不动,如同被抽走了力气。
“成功了?”云珠从角落探出头来。
“暂时。”凌惊鸿走上高台,捡起铃铛仔细查看。铃内底部刻着一行小字:“七命换一魂,血契不灭,铃响不止。”
她脸色一沉。
这不是普通法器,而是以七条性命为祭炼成的邪物。一旦激活,除非毁去本源,否则无法彻底解除控制。
她将铃放入随身木匣,盖上盖子,用符纸封住缝隙。
“我们得马上离开。”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比之前更加密集,显然正有大批人正在靠近。
“走这边!”阿鲁巴指向大厅另一侧暗门。
三人迅速撤离,穿过一条地下甬道,从庙后山坡出口冲出。
天色已亮,阳光穿过树梢洒在脸上。他们一路狂奔,直到确认无人追来,才在一处溪流边停下歇息。
凌惊鸿坐在石头上,打开木匣再次检查控魂铃。铃身温度冰凉,但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
云珠喘着气递来水囊:“小姐,我们……真的拿到它了?”
“拿到了。”凌惊鸿合上匣子,“但这东西比我想象的危险。”
阿鲁巴检查完四周,走回来低声说:“刚才我在阵眼看到一幅图,画的是皇宫布局。其中一个点,标记着和这铃一样的符文。”
凌惊鸿抬头看着他。
“他们已经在宫里设好了接收阵。”他说,“只要铃响一次,就能远程操控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她摇头,“是七个。”
她想起残页上的记载:七童取命,借寿续魂。
如果控魂铃能在宫中激活,那么七名被选中的人会立刻失去意识,沦为傀儡。而操纵者,可以借他们的身体行动,甚至……接近皇帝。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必须赶在他们重启阵法前破解铃的契约。”她说。
云珠紧张地问:“怎么破?”
凌惊鸿看着手中木匣,沉默片刻。
“需要知道当初献祭的七个人是谁。”她说,“只有找到他们的骨血,才能逆推血契源头。”
阿鲁巴皱眉:“这种事,只有主持仪式的人才知道。”
“我知道有一个人知道。”凌惊鸿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尘土。
“柳如眉。”
这个名字一出口,三人都静了下来。
当年巫蛊案发时,柳家满门抄斩,唯有柳如眉活了下来,被贬为庶人幽禁府中。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受害者,可现在看来,她很可能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执行者。
而且她精通前朝秘术,若真参与过换命仪式,必定知晓祭品来历。
“但她不会说。”云珠小声提醒。
“我不需要她开口。”凌惊鸿望向京城方向,“我要让她亲眼看见这铃,然后……看她的反应。”
他们开始返程。途中经过一片荒地,忽见前方路边躺着一具尸体。
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侍卫服饰,胸口插着一把短刀,血迹早已干涸。
凌惊鸿走近查看,发现他右手紧握成拳。她掰开手指,掌心有一张烧了一半的符纸,和早上猎屋外那人用的一模一样。
“这是顾昀舟队伍里的。”阿鲁巴认了出来。
凌惊鸿盯着那张残符,眼神转冷。
内鬼不仅通风报信,还杀了同伙灭口。
她把符纸收进袖中,转身继续前行。
太阳升到头顶时,他们终于望见不远处的城门。
就在即将踏入官道之际,凌惊鸿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向木匣。
匣子底部渗出一丝极细的红线,像是从缝隙里慢慢爬出来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