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家舒坦了两日,容易慧那颗闲不住的心又开始活络起来。主要是,她那号称“回来办事”的二哥容易谦,自那日送她回来后,就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野到哪里去了。
“哼,臭二哥,说话不算话!”容易慧趴在慧心阁窗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那枚剑心珏,最终还是没忍住,掏出了破界灵犀佩。
灵力注入,好一会儿,玉佩才亮起,浮现出容易谦那张带着几分懒散和不耐烦的俊脸。背景似乎是在某处热闹的坊市,人声嘈杂。
“干嘛?小没良心的,终于想起你二哥了?”容易谦挑眉,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
“二哥~~”容易慧立刻拿出百试百灵的撒娇大法,声音甜得能齁死人,“你在哪儿呀?都回来两天了,你也不陪我玩!说好的带我见识栖云州的新鲜玩意儿呢?”
容易谦那边似乎换了个清净些的地方,掏了掏耳朵:“容大小姐,您如今是九天玄宗的高徒,融合期的大修士,还需要我带你玩?你自己撒欢儿去不就得了?”
“那怎么一样!”容易慧嘟起嘴,“自己玩多没意思!二哥~好二哥~最最好的二哥~我知道你最有办法了!带我去嘛~我都想死你啦!”
她一边撒娇,一边在软榻上打滚,把“软磨硬泡”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容易谦显然极吃这套,面上嫌弃,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行了行了,少来这套!肉麻死了!在哪儿?”
“慧心阁!”容易慧立刻报上地点,眼睛亮得像星星。
“等着。”容易谦没好气地切断了通讯。
约莫一炷香后,一道凌厉的剑光落在慧心阁院中,容易谦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抱着手臂:“走吧,麻烦精。”
“耶!二哥最好啦!”容易慧欢呼一声,雀跃地跑过去,熟门熟路地挽住他的胳膊。
容易谦嘴上嫌弃,却也没推开她,剑光再起,裹挟着两人离开了容府。
这一日,容易谦倒是没糊弄她,带着她几乎将栖云州周边好玩的地方逛了个遍。从云雾缭绕的仙茗山巅品最新出的灵茶,到热闹非凡的散修集市淘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再到以灵膳闻名的“醉仙居”大快朵颐。
容易慧一手糖葫芦,一手刚买的玲珑风车,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把宗门课业、还有那点小心魔抛到了九霄云外。容易谦则跟在她身后,负责付钱、提东西,偶尔毒舌点评几句,眼神里却带着纵容。
直到夕阳西下,容易谦带着她御剑来到栖云州外的一处绝壁飞瀑前。
瀑流如银河倒泻,撞击在下方的深潭中,溅起漫天水雾,在夕阳映照下幻化出数道小小的彩虹。四周古木参天,灵气四溢,静谧得只闻水声隆隆与偶尔的鸟鸣。
“哇!”容易慧被眼前壮丽又宁和的景象震撼,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湿润清新的空气。
“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容易谦颇为自得地找了块平坦的巨石坐下,“小时候我常偷溜来这儿发呆。”
容易慧挨着他坐下,晃着腿,看着彩虹和水雾,心情是几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却让她心底那点被刻意压下的隐忧又悄悄浮了上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飞瀑冲击潭水,激起无数浪花又归于平静,忽然轻声开口,像是随口闲聊:“二哥,你说……如果修士有了心魔,等到后面突破大境界的时候,会怎么样啊?”
话音刚落,容易谦原本慵懒靠在石头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像剑一样落在容易慧脸上,声音都绷紧了几分:“慧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上下打量着她,眉头紧锁:“你不会有心魔了吧?什么时候的事?突破融合的时候?严重吗?是什么……”
“哎哟不是啦!二哥你吓我一跳!”容易慧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二哥太敏锐,脸上却立刻摆出夸张的嫌弃表情,打断他的连珠炮似的追问,“我好好的哪来的心魔!是……是炎煋啦!”
“炎煋?”容易谦眼神里的锐利稍退,但疑虑未消,“你那个队友?火灵根那个?”
“对啊对啊!”容易慧赶紧顺杆爬,半真半假地编造,心里默默念道:煋哥,Sorry了,借你名头一用!回头给你带好吃的!
“就是他嘛!他不是快突破到金丹期了嘛。然后……嗯……他之前好像因为说话太直,不小心得罪了人,虽然事情过去了,但他心里一直有点膈应,自己跟自己较劲。我就有点担心他嘛……所以问问。”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纯粹的关心朋友。
容易谦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些许破绽。容易慧强作镇定,眨巴着大眼睛,努力显得无辜又真诚。
半晌,容易谦似乎暂且信了,身体稍稍放松下来,重新靠回石头上,但语气依旧带着一丝凝重:“心魔这东西,可大可小。寻常杂念,心境波动,大多无碍,自行调节便可。但若执念深重,或是……涉及道基根本、身份认同之类的大问题,”他顿了顿,若有所指地瞥了容易慧一眼,才继续道,“在突破大境界,尤其是金丹、元婴、化神这些关键门槛时,心魔劫便会异常凶险。”
“轻则突破失败,修为倒退,重伤难愈。重则……”容易谦的声音沉了下去,“道心崩溃,灵力反噬,身死道消。甚至有可能被心魔彻底吞噬,沦为只知杀戮毁灭的魔物。”
容易慧听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手心里微微冒汗。她想起自己突破融合时那逼真的幻境,家人冰冷的指责……那仅仅是融合期!若是金丹、元婴呢?她简直不敢想象。
“没……没事吧?”容易谦注意到她脸色似乎白了半分,不由又紧张起来。
“没事没事!”容易慧猛地回神,赶紧挤出笑容,“我就是……就是听你说得这么严重,更担心炎煋了嘛!那他……嗯……我朋友这种情况,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她不敢看二哥的眼睛,假装被瀑布吸引,侧过头去。
容易谦沉默了一下,道:“解决办法自然有。最根本的,是直面心魔根源,解开心结。但这往往最难。其次,可借助外物,如高阶宁神静心的法宝、丹药,或在灵气纯净、设有强大静心阵法的秘境中突破。再者,若有长辈或精通神识、心境的强者护法,也能极大降低风险。”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但说到底,外物外力终是辅助。修行之路,终究是逆天而行,与天争,与人争,更是与己争。心魔,便是与己争的最凶险一关心魔源于自身,最终能否渡过,还是要看修士本人的意志力和道心是否坚韧。”
“哦……这样啊……”容易慧低声应着,心里却更凉了半截。
看来,那些高阶宁神法宝和秘境,得想办法留意了。还有……司砚慈那么厉害,他会不会有办法?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让她心头莫名安定了些许。
他看着容易慧有些发白的脸色,语气放缓了些:“你也别太担心你那位朋友。他能被九天玄宗选为真传,心性天赋必然不凡。既已察觉自身问题,便是好事。突破时宗门也会有所护持。你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多鼓励他,让他放下包袱,坦然面对。有时候,钻牛角尖,只是因为没人拉一把,或者自己不敢回头看。”
容易慧听着二哥的话,心里却一点点沉下去。靠自己勘破?可她最大的秘密,如何勘破?那根本不是虚妄,是真实的恐惧!不能说自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吧,估计都会怀疑她是不是吃菌子!
“行了,别瞎操心别人了。”容易谦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懒散,“你那队友看着不像心志不坚之人,自有他的缘法。走吧,天快黑了,娘该等着我们回去用晚膳了。”
剑光亮起,载着兄妹二人离去。
瀑布依旧轰鸣,彩虹渐渐消散在暮色里。容易慧靠在二哥身后,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河,心情却不再如来时那般轻快了。
心魔的阴影,如同这渐渐沉下的夜幕,悄然笼罩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