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伸又急剧压缩。
当系统那声【来了！正上方！三秒！】如同冰水浇头般在林墨脑中炸响时，他所有的胡思乱想、所有的尴尬羞愤、所有的恐惧犹豫，瞬间被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被系统强行灌输的条件反射，以及一种淹没一切的、对未知撞击的原始恐惧。
他猛地抬头！
深红色的城市夜空背景下，一道异常明亮、拖曳着炽白光尾的“流星”，正以一种绝非自然流星所能拥有的精准和速度，撕裂天幕，垂直俯冲而下！它不像是在坠落，更像是一枚被无形之手精确制导的炮弹，目标直指——他手中的铝盆！
那光芒越来越盛，核心处是令人心悸的亮白色，边缘则泛着高温灼烧产生的幽蓝和橘红，甚至能肉眼观察到其与稀薄大气剧烈摩擦产生的激波现象！它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压迫感，仿佛死神的请柬，在视网膜上急剧放大！
“卧槽！！！”
林墨的惊呼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调走音。大脑根本来不及处理这超出理解范围的画面，身体却已经先一步行动。
双手肌肉绷紧到了极限，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沉甸甸的铝盆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重量，只剩下系统标注的那个极其别扭、近乎垂直的承接角度。他几乎是嘶吼着，将全身的气力和重量都压了上去，朝着那呼啸而来的死亡之光，猛地上前一顶！那动作不像是在承接，更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螳臂当车般的反击！
没有声音。
至少在撞击发生的前一瞬，世界是寂静的。所有的喧嚣——远处的车流、风声、甚至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都被那一道夺目的光所吞噬。
然后——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却又尖锐到刺耳的巨响猛然爆发！
那声音绝非普通的金属碰撞声，更像是一面巨鼓在胸腔内被狠狠擂响，混合着高压气体瞬间释放的嘶鸣，以及某种高频能量剧烈逸散的尖啸！声音的实质感如此之强，以至于广场地面似乎都随之微微一震！
巨大的、纯粹的、物理性的冲击力，如同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来，毫无花假地通过盆底、盆沿、手臂，疯狂灌入林墨的身体！
“呃啊！”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双臂瞬间麻木失去知觉，紧接着是骨头仿佛要碎裂般的剧痛！脚下根本无法站稳，整个人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推得离地倒飞出去，像个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踉跄着向后摔跌！
哐当！噗通！
他重重地一屁股摔坐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尾椎骨传来的锐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铝盆也彻底脱手，但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那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大部分是垂直向下的，铝盆只是猛地向下一沉，并未被掀飞，反而“哐啷”一声扣在了他身前不远的地上。他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被推倒在地。
耳朵里只剩下持续的高频嗡鸣，仿佛有无数只蝉在颅内疯狂嘶叫，外界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眼前金星乱冒，视线一片模糊，胸口发闷，恶心想吐，那是轻微脑震荡和剧烈冲击带来的生理反应。
直播的手机早在冲击发生的那一刻就从花坛边沿被震落，屏幕朝下摔在地上，但似乎还没坏。摄像头恰好被某种角度卡住，对准了摔倒在地、一时爬不起来的林墨，以及那个扣在地上的、盆底朝外的大铝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又像是被抽干了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然后，这凝滞被直播间彻底疯狂的弹幕洪流所打破！
在短暂的、不足一秒的死寂之后，弹幕以爆炸般的速度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密密麻麻的文字层层叠叠，根本看不清内容，只能捕捉到无数惊叹号和问号在疯狂跳动！
“我艹艹艹艹艹！！！！！！！”
“什么声音？！爆炸了吗？！”
“打雷？！不对！是撞击声！”
“那道光！真的掉下来了！砸中了！！”
“主播？！主播你还活着吗？！说话啊！”
“报警！快打120！打110！”
“真的接住了？！铝盆接流星？！这科学吗？！”
“特效？！这特效也太真了吧？！哪个公司的？”
“录屏！刚才谁录屏了？！求重放！”
“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有一道光砸进盆里了！”
“物理学圣剑？！真他妈是圣剑降临啊？！”
“主播动一下！吱一声啊！别吓我们！”
“礼物刷起来！给主播压压惊！（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免费的荧光棒和点赞图标如同雪崩般刷过，甚至开始出现一些付费的小额礼物！直播间的人数如同滚雪球般疯狂暴涨，从几百到几千，数字跳动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分享链接瞬间被传播出去！
所有先前嘲讽、看热闹的观众，此刻都被这远超预期的、真实到可怕的“整活”彻底震撼了！这已经不是整活了，这简直是玩命！而且是玩成了！
林墨瘫坐在地上，龇牙咧嘴，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他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努力聚焦视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扣在地上的铝盆。
盆底…似乎没什么变化？
不！
仔细看，盆底正中央，原本平整的铝制表面，此刻赫然向内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清晰的撞击坑！而在坑的最中心，一块大约成人巴掌大小、形状极不规则、边缘还呈现出某种撕裂和熔融状态的暗银色金属块，正死死地嵌在那里！
那金属块绝非寻常所见！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焦黑色的灼烧痕迹，像是经历了可怕的高温洗礼，但在焦黑之下，又能隐约看到某种奇特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精密而繁复的银白色纹路，那些纹路甚至在微弱地反射着周围的环境光，散发出一种非自然的、科技造物特有的冷冽质感。
一股明显的热量正从金属块上散发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混合了臭氧、烧焦金属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高温陶瓷般的气味。
林墨的心脏还在疯狂擂鼓，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还有一小半是…难以置信的激动？
他…他居然真的…接住了？！
用一个八十块钱的食堂和面铝盆，接住了一块从天而降的、疑似卫星碎片的东西？！
这他妈说出去谁信啊？！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金钱奖励元已转入宿主绑定账户。黑科技礼包x1（内含‘低成本超导材料配方’及相关工艺）已存入系统空间，可随时查阅。】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冰冷，却在此刻如同仙乐。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同时，林墨放在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条来自银行的通知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07月03日00:03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00，余额.59。”
真的！钱到账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荒诞感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疼痛和恐惧。他有钱了！不用饿死了！而且…他真的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但还没等他细想这超导材料配方是个啥，更没来得及去查看系统空间，现实的问题就迫在眉睫。
直播还在继续！
手机虽然摔在地上，但摄像头顽强地工作着，将他瘫坐在地的狼狈样子，以及那个扣在地上、盆底嵌着奇异金属块的铝盆，忠实地传输了出去。
弹幕已经彻底疯了，人数逼近五位数，礼物和各种提示音叮当作响，几乎要卡爆他的破手机。
“盆！盆底有东西！”
“看到了！嵌进去了！真的接住了！”
“那是什么东西？陨石吗？”
“不像陨石！看起来像是…机器零件？”
“主播牛逼！（破音）”
“铝盆接卫星？！我他妈见证了历史？”
“主播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炒作？道具吧？”
“谁家道具能砸出那么大动静？主播都飞出去了！”
“报警了！已经报警了！”
报警？！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了林墨一下，让他瞬间从短暂的喜悦和懵逼中惊醒过来！
对！报警！还有…远处那辆黑色轿车！
他猛地抬头，果然看到那辆之前就停在广场边缘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两个穿着深色夹克、身形矫健的男人正快步朝他走来，面色凝重，眼神锐利，一只手似乎还按在腰间。
要完！
林墨脑子里警铃大作！这要是被带走，怎么解释？说系统任务？谁信啊！估计真得进精神病院或者保密部门了！
跑？他现在浑身疼得都快散架了，跑个屁！
电光火石间，林墨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疯狂的弹幕，又看了一眼盆底那块还在散发热量的金属碎片，一个极其大胆、或者说极其作死的念头冒了出来。
系统不是让他“整活”吗？不是要“精准投喂”吗？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趁乱，把“奖励”泄露出去！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忍着浑身的酸痛，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铝盆边，故意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镜头，只留下盆底嵌着金属块的特写。然后，他像是被吓傻了，又像是好奇过度，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想去触碰那块还在发烫的金属。
“这…这是什么…”他对着镜头（其实是对着地上的手机），声音颤抖，扮演着一个受到巨大惊吓、语无伦次的主播，“好烫…是陨石吗？不像啊…这花纹…”
他的手指当然没真的碰上去，只是虚晃一下，然后像是被烫到似的缩回。但他整个人的动作，恰好将盆底那块嵌着碎片、散发着高科技气息的铝盆，更清晰地暴露在镜头前几秒钟。
同时，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仿佛是在无意识地重复某些关键词，又像是在胡言乱语：
“…烧蚀痕迹…碳复合材料？不对…这导电性…低温…临界电流密度…这结构…像是…像是钇钡铜氧的某种…掺杂改进？成本…这成本怎么可能…”
他语速极快，声音极低，混合在沉重的喘息和背景噪音中，几乎难以听清。但他确信，某些关键的、指向性的词汇，已经随着直播信号传了出去。
这些词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如同天书，但对于真正研究超导材料的专业人士来说，无异于黑夜中的惊雷！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终于被走过来的那两个黑衣人的气势所震慑，一屁股坐回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茫然、恐惧和不知所措的表情，完美诠释了一个“意外撞见超自然（科技）事件、吓傻了的普通市民”形象。
而直播间的弹幕，因为他刚才那番“表演”和盆底碎片的清晰特写，再次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主播在说什么？什么氧？”
“好像是什么专业术语？”
“钇钡铜氧？好像是超导材料？”
“成本？什么意思？”
“这碎片是超导材料做的？”
“瞎扯吧！主播吓糊涂了！”
“不像！主播好像是学物理的！他刚才是不是无意识说出了点什么？”
“细思极恐！这天上掉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已经不是整活了！这涉及国家安全了吧？！”
“直播间还没被封？平台反应这么慢？”
就在弹幕疯狂猜测，林墨内心七上八下，那两个黑衣人距离他只有十几米的时候——
啪！
直播画面猛地一黑！
屏幕上显示出一行系统提示：“该直播间涉嫌违规，正在整改中…”
平台终于反应过来了。
几乎在直播中断的同一时间，那两名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也走到了林墨面前，挡住了他所有的去路。其中一人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扫了一眼地上那嵌着奇异金属块的铝盆，又看向瘫坐在地、一脸“惊恐未定”的林墨，出示了一个带有国徽的黑色证件，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
“同志，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请你，以及你身边的这件物品，配合我们回去进行调查。”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无辜和茫然，嘴唇哆嗦着，仿佛惊魂未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在他低头的瞬间，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紧张、兴奋和“计划通”的光芒。
整活的第一阶段，看似惊险万分，实则…完美收官？
至少，钱到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