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结束后的几天，林墨过得相当“充实”。
“风行科技特效合作部”的邮件变得愈发频繁，措辞也从之前的热情洋溢逐渐带上了一点儿“老人家经不起折腾”的恳求意味，拐弯抹角地打听他下次直播的“艺术创作方向”，并“友情提示”了诸多安全规范条例，从民用无人机频段管理到室内微波炉使用注意事项，甚至还包括了小区物业关于噪音扰民的规定，其用心之良苦，堪称感人肺腑。
林墨一边嚼着外卖送来的烧烤，一边津津有味地阅读着这些邮件，仿佛在看一场由国家级编剧团队为他量身定制的单口相声。
“啧，怕我玩太大把天捅漏了？”他嘟囔着，顺手回复了一句：“感谢关心！下次一定注意！准备整点接地气的，比如…教大家怎么用家用电器高效大扫除？（微笑）”
点击发送。他几乎能想象到屏幕那头，陈老和李教授等人看到“高效大扫除”这几个字时，瞬间头皮发麻、如临大敌的模样。
“高效大扫除？他用的是什么‘高效’？不会是打算用等离子体清洁灰尘，或者用声波共振分解油污吧？！”——林墨恶趣味地脑补着“办公室”里可能出现的对话。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如期而至，冰冷又坑爹：
【新整活任务发布：【家居清洁新纪元】】 【任务要求：向在线观众展示如何用普通扫帚扫地，实现室内厘米级精准导航与环境建模。】 【任务奖励：【基于微惯性导航与视觉SLAm的融合算法（扫地机器人乞丐版）】及【微功耗环境感知传感器阵列设计图纸】。】 【失败惩罚：连续一个月直播睡觉，且打呼噜音量自动最大化并带环绕立体声效果。】
林墨：“……” 他手里的烤鸡翅差点掉键盘上。
用扫帚扫地…实现精准导航？还厘米级？环境建模？ 这系统是对“普通”两个字有什么误解，还是对“扫帚”有什么超越维度的期待？
他想象了一下自己拿着扫帚，在客厅里一边划拉灰尘，一边对着镜头严肃讲解：“各位家人们，注意看我扫帚杆第三节的偏转角度，现在正在采集墙角的地形特征点云数据…好，这个垃圾屑的位移轨迹说明此处存在一个高度为3.2毫米的门槛…大家学会了吗？”
这画面太美，他怕观众和“办公室”的专家们一起笑到缺氧送医。
“妈的，智障系统。”林墨骂骂咧咧地咽下最后一口鸡翅，认命地开始思考怎么把这个坑爹任务包装得稍微像那么回事一点。
首先，需要一把“普通”的扫帚。 他下楼去了趟小区门口的便民超市，在一堆塑料扫帚和竹枝扫帚中，精挑细选了一把最平平无奇、售价19.9元的塑料杆扫帚。老板还热情推荐了一款带LEd灯和音乐功能的“智能扫帚”，被林墨严词拒绝——开玩笑，系统要求是“普通”扫帚，加灯加音乐那叫作弊，影响他后续“加装奇怪模块”的发挥。
然后，就是重头戏——“奇怪模块”。
林摩翻出他那堪比废品回收站的工作台，从一堆拆得七零八落的旧手机、路由器、玩具四轴飞行器以及上次“量子对讲机”剩下的边角料里，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
他先拆了一个旧手机上最不值钱的部件——微机电系统（mEmS）陀螺仪和加速度计组合，这玩意是手机实现屏幕旋转和计步的基础，体积小得像颗芝麻，功耗低得可怜。他用热熔胶小心翼翼地把它粘在了扫帚杆靠近刷头的位置，美其名曰“采集扫地时的姿态动力学数据”。
接着，他又从一个报废的玩具无人机上，拆下了那个像素低得感人（30万像素）、但好歹能工作的迷你摄像头，用几根细如发丝的漆包线引出来，同样用热熔胶固定在了扫帚杆中部，镜头朝下，正对地面。“用于视觉辅助导航和垃圾识别。”林墨对着空气一本正经地解释。
光有这些还不够“奇怪”。林墨摸着下巴，目光扫过工作台，最后落在了之前做“土豆电池”时剩下的一小截碳纳米管材料（系统奖励的边角料）和几颗廉价的红外接近传感器上。他眼睛一亮。
他把那截比头发丝还细的碳纳米管材料，用一种特制的导电胶水，在塑料扫帚杆上蜿蜒贴附，形成了一个极其简陋、近乎隐形的网状结构。“嗯，分布式应变传感器，监测扫帚杆的微小形变，辅助构建受力模型。”他点点头，对自己的胡说八道非常满意。
最后，他把那几颗红外传感器像贴膏药一样，东一个西一个地粘在扫帚杆的不同高度和方向，接线杂乱无章如同抽象艺术。“多角度距离感知，防止撞到桌腿和墙角，毕竟导航首先要避障嘛！”
为了给这些乱七八糟的模块供电，他随便找了一个最常见的手机充电宝（mAh），用双面胶粘在扫帚杆顶端，然后用五颜六色的杜邦线把这些“传感器”、“摄像头”和充电宝连接起来。整个扫帚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某个电子垃圾堆里抢救出来的行为艺术装置，充满了后现代主义的拼凑感和一种随时可能短路冒烟的朋克风格。
“完美！”林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一把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普通’扫帚！这很接地气，很符合‘高效大扫除’的主题！”
他甚至找来一张白纸，用马克笔写上“超智能导航清洁系统Ver.0.01（实验版）”，然后贴在了充电宝上。
准备工作就绪。他熟练地架好手机，调整好直播角度，确保能将他和他的“科技扫帚”以及身后略显凌乱的工作室背景板（上面似乎又有一些“无意”中写下的公式和符号）完美纳入画面。
晚上八点整，直播准时开启。
收到开播提醒的观众们蜂拥而入，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来了来了！主播今天整什么新狠活？】 【高效大扫除？！主播你终于要对家务下手了吗？】 【等等…主播手里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扫帚成精了？】 【这布线…这造型…赛博朋克扫帚？】 《论主播如何把任何东西都变成看起来会爆炸的样子》 【上面的充电宝是灵魂！】 《Ver.0.01可太真实了》 【背景板好像又有新东西？显微镜兄弟们准备！】 林墨看到弹幕，露出一个“今天也很正常”的笑容，他拿起那把改造扫帚，像展示奢侈品一样在镜头前晃了晃： “家人们晚上好！欢迎来到《墨哥生活小窍门》直播间！今天，应广大粉丝要求，教大家如何高效、智能地完成家居清洁工作！” 他顿了顿，指着扫帚上的各种模块：“看到没有？现代科技与传统工具的完美结合！这把扫帚，经过我小小的改造，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扫帚！” 他开启充电宝电源，扫帚杆上那几个红外传感器立刻亮起微弱的红光，摄像头旁边的指示灯也幽幽地闪起了绿光，配上那乱七八糟的线路，看起来更诡异了。 “它集成了姿态感知、视觉识别、距离探测等多种先进功能！”林墨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今天，我就要向大家展示，如何用它扫地，不仅能扫干净，还能顺便把你家的户型图给精确测绘出来！实现真正的智能导航式清洁！” 弹幕顿时飘过一大片问号和“哈哈哈”： 【？？？？】【扫地画地图？主播你没事吧？】 《我懂了，主播是想进军房地产中介行业？》 【这牛逼吹得越来越有水平了！】 【主播：我可以一边扫地一边给你家估值！】 【求求你了，找个厂上班吧！】 【“热心网友”：主播今天探讨的是室内同步定位与地图构建（SLAm）技术的民用化展示吗？（期待）】 【“热心网友”来了！关键词解锁：SLAm！】 【每次“热心网友”一出场，事情就不简单了！】 林墨看到“热心网友”的弹幕，立刻接话：“哎呦！这位兄弟是懂行的！没错！就是SLAm！当然啦，我这是民用乞丐青春版，跟那些几十万上百万的激光雷达设备没法比，但原理是相通的！主打一个低成本和高性价比！”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扫帚，开始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演示”起来。 “大家看好了啊！我现在开始扫这个角落。”他像模像样地挥动扫帚，动作甚至有点笨拙，时不时还“不小心”让扫帚杆磕碰一下旁边的纸箱。 但就在这看似杂乱的挥舞中，他“无意”地将扫帚杆上贴附碳纳米管网状结构的那一侧，轻轻刮过墙角和地板连接处；那个低像素摄像头也对着地面和墙根进行着缓慢的扫描；陀螺仪和加速度计默默记录着扫帚的每一次移动、旋转和轻微的震动。 “注意我的手法！”林墨大声强调，仿佛在传授什么独门秘籍，“要通过扫地的力度和角度，来感知环境的细微变化！比如这里有个电线，”他用扫帚头轻轻碰了一下地上的插线板线缆，“扫帚反馈的震动是不一样的！系统就能记录下这里有个障碍物！” 他扫到工作台底下时，“一不小心”扫帚杆上的一个红外传感器撞到了桌腿，发出“嘀”的一声轻响（他自己加装的简单提示音）。 “看！避障系统工作了！遇到桌腿自动报警！这就避免了清洁盲区！”林墨得意洋洋。 整个直播过程充满了一种荒诞的喜剧感。观众们看得乐不可支，弹幕全是“哈哈哈”和“主播演技浮夸”的吐槽。没人真的相信他那把破扫帚能画出什么地图，大家都以为这又是一场沙雕行为艺术。 然而，在“直播间技术分析办公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放大扫帚杆特写！分析那个网状结构！红外和热成像扫描能看出什么？”李教授紧盯着屏幕。 “网状结构材质分析…疑似碳基纳米材料！导电性极佳！它不是在监测形变！它可能是在作为分布式天线或传感器，探测扫帚与地面、墙壁接触时的电磁或微力场变化！”材料专家惊呼。 “那个摄像头！别看它像素低！它的帧率和曝光算法被魔改过！非常适合在弱光和不稳定状态下捕捉图像特征点！” “陀螺仪和加速度计的数据…虽然看起来杂乱，但结合他扫地时那些‘笨拙’的磕碰动作，他似乎在刻意制造一种特定的激励信号，通过扫帚与环境的相互作用来反推环境结构！这是一种…主动感知的SLAm思路！” “还有他强调的‘力度和角度’…这对应的是动力学模型！他在尝试用最低成本的传感器，通过算法融合来弥补硬件的不足！” 技术员们飞快地记录、分析着。他们意识到，林墨看似滑稽的表演背后，隐藏的是一套极其前沿且务实的解决方案思路：如何用消费级甚至废弃级的低端硬件，通过巧妙的算法设计和传感器融合，实现原本需要昂贵设备才能完成的高精度导航与建模！ 这对于降低机器人、自动驾驶、甚至智能家居设备的成本，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记录！全部记录下来！”陈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特别是他扫过墙角、桌腿、电线时的动作细节和传感器反馈！还有他那些‘无意’的解说词！每一句都可能对应着一个算法参数或设计思路！” “背景板！快看背景板！当他扫到某个角度时，镜头带到了背景板的一角！上面写着的好像是…卡尔曼滤波器的变体参数？还有…粒子滤波的简化计算流程？”一个眼尖的分析员大喊。 图像被迅速增强处理。果然，在凌乱的公式中间，出现了一些与传感器数据融合、状态估计密切相关的数学表达式和参数表。 “办公室”再次陷入了疯狂的记录和解算之中。 直播进行了大约半小时，林墨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用那把破扫帚支撑着身体： “好了家人们！地图数据采集完毕！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成果！” 他走到电脑前（电脑屏幕内容自然是对观众隐藏的），装模作样地敲了几下键盘，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哇塞！生成出来了！虽然有点粗糙，但大概的户型、家具位置、甚至电线走向都标出来了！厘米级可能有点吹牛，但分米级绝对有了！怎么样？我这高效智能清洁系统，牛不牛？” 他侧过身，似乎想给镜头看一眼电脑屏幕，但角度刁钻地只让屏幕的一个边缘闪过一道模糊的、看起来像是简易网格地图的轮廓，上面还有一些闪烁的光点，根本看不清细节。 弹幕非常配合地刷起【牛批】【信了信了】【特效满分】。 【奖励发放：【基于微惯性导航与视觉SLAm的融合算法（扫地机器人乞丐版）】及【微功耗环境感知传感器阵列设计图纸】。】 系统的提示音在林墨脑中响起。海量的知识瞬间涌入，如何将低精度mEmS数据与视觉特征点进行深度融合，如何在极低功耗下实现多传感器协同采样与处理…其精妙之处，远超当前实验室里的任何方案。 林墨脸上露出“疲惫而满足”的笑容，他拿起那把已经有点松散的“科技扫帚”，对着镜头总结： “所以说啊，科技改变生活！以后大家扫地的时候，不妨也多思考思考，怎么扫得更智能，更高效！说不定哪天，你就扫出一个新发明呢？” 他话锋一转，开始甩锅：“当然了，我这就是个粗糙的demo，效果肯定不如市面上那些专业的扫地机器人！大家看个乐子就好，千万别模仿，尤其是电路连接，搞不好会短路起火哦！安全第一！”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感谢大家的观看！下次再见！” 直播结束。 林墨放下扫帚，长长舒了口气。演得好累。 几乎在直播中断的瞬间，“办公室”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国内几家顶尖的扫地机器人厂商和自动驾驶技术公司的首席技术官那里。 内容言简意赅：“立刻组织核心团队，收看一段直播录屏…对，就是那个整活主播的…关注点在他的扫帚和背景板…上级要求，基于他展示的思路，尽快拿出低成本、高可靠性SLAm解决方案的可行性报告和原型设计！这是任务！” 另一边，林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风行科技特效合作部”的新邮件。 邮件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句话： “林先生，您对‘高效大扫除’的定义…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另外，您工作室的地面清洁工作，是否需要我们推荐一款真正好用的…扫地机器人？（真诚脸）” 林墨看着邮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回复道：“不用了谢谢，我觉得我自己扫得挺干净的，还能锻炼身体。下次直播预告：教大家如何用普通电饭煲精准控制发酵温度，自制酸奶（或许可能 maybe 会涉及一点点温控算法和微生物活性监测？）。” 点击发送。 他能猜到对方看到“电饭煲”、“发酵温度”、“温控算法”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时，那种心肌梗塞的前兆。 “唉，生活嘛，就是要在柴米油盐中寻找科技的乐趣。”林墨自言自语着，顺手把那张写着滤波参数的背景板照片，“不小心”发到了一个经常讨论“特效制作”的粉丝群里。 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