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基地的悼念大厅里,全息投影循环播放着沈敬之冲向岩浆裂缝的最后画面。他的身影在红光中逐渐模糊,怀里的菌剂容器坠落时,溅起的绿色蒸汽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花。大厅里站满了从地球撤离的幸存者,有人垂首拭泪,有人望着投影屏上的地球影像出神——那颗蓝色星球此刻被淡绿色的菌剂蒸汽包裹,像一颗裹着纱幔的宝石。
“地核活动趋于稳定,外星舰队的残骸已基本清除。”新帝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他穿着一身素色常服,左臂缠着黑纱,“地球的大气净化系统预计百年后可恢复宜居环境,但我们……终究守住了家园。”
人群中忽然响起骚动。陈默捧着一个从苏砚秋飞船残骸中找到的加密芯片,快步走上台。芯片插入读取仪的瞬间,大厅的屏幕切换成苏砚秋的影像——那是她在“深空”项目启动前录制的,背景是格致馆的星空图,她的鬓角已有了白发,眼神却异常明亮。
“当你们看到这段影像时,我或许已化作星尘。”苏砚秋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硅基文明的跃迁轨迹早在十年前就被‘深空’探测器捕捉,它们视太阳系为天然的能量补给站,而‘星核’系统的能量波动,会像灯塔一样吸引它们前来。”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组星图,m78星云与太阳系之间被标注出无数红色航线。“它们的舰队每百年会途经一次太阳系,下次抵达将在九十八年后。”苏砚秋的手指划过星图,“我假意投靠硅基文明,故意释放错误的‘诱饵’坐标,让它们提前百年现身——这是唯一能让人类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迎战的机会。”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影像的播放声在回荡。
“沈敬之是唯一能理解我计划的人,但他不能知道真相。”苏砚秋的眼眶微微泛红,“他必须站在人类的阵营里,用最坚定的姿态组织防御,才能让硅基文明相信,我们的抵抗毫无保留。冷海环形山的硅基生命体,是我故意放出的‘样品’,目的是让人类提前掌握它们的弱点……”
影像突然切换成一段实验室的监控画面:苏砚秋正将“噬硅菌”的基因序列注入太空藻类,旁边的记录本上,详细标注着菌剂与地热能量的反应公式。“菌剂需要高温催化,而地球的地热资源是最好的载体。”她对着镜头轻笑,像在对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敬之,原谅我的自私,这场仗,必须有人做诱饵,有人做剑。”
影像的最后,是苏砚秋手写的一行字:“硅基文明的母星坐标已加密存入火星种子库,百年后,若人类已足够强大,便去斩断这威胁的根源。”
屏幕暗下的瞬间,大厅里爆发出压抑的啜泣。有人想起苏砚秋离职前的沉默,有人想起她飞船残骸里那枚指向火星的坐标芯片,有人想起她故意留给沈敬之的“破绽”——原来那些被误解为“通敌”的证据,全是精心布置的线索。
“她不是叛徒……”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开口,他是当年反对苏砚秋“星核拓展方案”的老臣,“她是把所有骂名扛在了自己肩上。”
新帝走到台前,举起那枚加密芯片:“苏老丞相在飞船的黑匣子里留了最后一道指令,将她的所有遗产捐赠给‘地球重建基金’。她说,‘误会不重要,赢了才重要’。”
三个月后,第一批勘探队返回地球。他们在格致馆的废墟下找到了苏砚秋的实验室,墙角的保险柜里藏着一份完整的“战后重建蓝图”,从大气净化到生态修复,甚至连每座城市的重建坐标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蓝图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苏砚秋和沈敬之站在“天枢”空间站的模型前,笑得像个孩子。
火星基地的天文台上,孩子们正在老师的带领下观察地球。淡绿色的蒸汽已渐渐散去,蓝色的海洋和白色的云层重新显露。“老师,沈爷爷和苏奶奶真的变成星星了吗?”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猎户座的方向。
老师望着那颗逐渐清晰的蓝色星球,轻声说:“他们没有变成星星,他们变成了守护星星的光。”
宇宙的深处,m78星云的光芒依旧遥远。但人类知道,百年后的某一天,当新的舰队从火星出发,舰桥上一定会悬挂着两面旗帜——一面是沈敬之冲向岩浆时的剪影,一面是苏砚秋在星图前写下的那句“此心昭昭,护我家园”。
尘埃落定,忠骨虽埋于星土,其魂已化作照亮前路的灯。这场跨越误解与牺牲的战争,最终以最悲壮的方式,为人类换来了延续的生机。而地球,这颗饱经创伤的星球,正在寂静的宇宙中,等待着子孙归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