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捷,贤妃党羽被连根拔起,朝堂肃清,四海升平。宇文渊与陈微儿携手还朝,接受万民朝拜,帝后威望如日中天,俨然开创了一派中兴盛世的气象。然而,就在这万象更新、似乎所有阴霾都已散尽之时,一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却即将投下一颗足以颠覆一切的巨石。
静心苑已被查封,贤妃林氏的尸身草草收敛后,按罪妃之例暂厝于冷宫偏殿一隅,只待刑部最终核验后便要焚化弃置,可谓凄惨至极。这一日,细雨霏霏,为肃杀的冷宫更添几分阴冷。陈微儿在处理完繁重的政务后,屏退左右,只带了绝对心腹的春桃和两名暗卫,悄然来到了这处宫闱禁地。
她并非出于怜悯,亦非胜利者的炫耀。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以及顾清辞此前关于“前朝废太子”标记的禀报,让她总觉得贤妃之事,尚有未解之谜。这个深藏宫中数十年、险些颠覆江山的女人,其真正的动机和最终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她想去看看,或许,在那死亡之地,能寻到一丝线索。
冷宫偏殿,门窗破败,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贤妃的尸身覆着一块白布,置于冰冷的石台上,显得异常孤寂。陈微儿示意暗卫守在门外,独自步入殿内。春桃担忧地想要跟随,被她抬手制止。
她静静地站在尸身前,目光复杂。这个曾经尊荣无比的太妃,费尽心机,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恨,却也可疑。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之际,石台旁角落里,一个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老嬷嬷,衣衫褴褛,面容枯槁,是贤妃身边仅存的、因年迈痴傻未被处死也未遣散的老仆。
那老嬷嬷见有人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含糊不清:“……报应……都是报应……娘娘……奴婢对不起您……那秘密……带进棺材了……”
陈微儿心中一动,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嬷嬷,你说什么秘密?什么报应?”
老嬷嬷惊恐地往后缩,拼命摇头:“不能说……死了也不能说……先帝……太子……孽种……报应啊……”
这些零碎的词语,如同惊雷在陈微儿耳边炸响!先帝?太子?孽种?报应?她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示意春桃取来一些点心和温水,耐心安抚老嬷嬷。或许是食物的诱惑,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老嬷嬷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叙述中,一个模糊而骇人听闻的轮廓,逐渐浮现出来。
陈微儿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她命春桃看住老嬷嬷,自己则快步返回凤仪宫,将所闻尽数密报给刚刚批完奏折的宇文渊。
宇文渊初闻,只当是疯婆子的胡言乱语,斥为无稽之谈。但陈微儿神色凝重,将老嬷嬷提到的几个关键时间点、人物关联以及贤妃临终前几日异常的平静和那句“等着看他们的结局”的诅咒联系起来,条分缕析,最终说服了宇文渊: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必须立刻提审那个老嬷嬷,弄清所谓“秘密”的真相!
然而,当宇文渊和陈微儿带着御前侍卫再次赶到冷宫时,却发现那名老嬷嬷已气息奄奄,口鼻渗血,竟是中了剧毒!显然,有人不想让她开口!御医抢救无效,老嬷嬷在弥留之际,看着面前威严的帝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解脱,她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是……是贤妃娘娘……让奴婢……灭口……她说……她说陛下……非……非先帝亲生……是……是玉贵妃……与……与……”
话音未落,老嬷嬷头一歪,气绝身亡。
“非先帝亲生?”
“玉贵妃?”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玄冰,瞬间将宇文渊和陈微儿冻僵在原地!宇文渊脸色煞白,猛地后退一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滔天的怒火!他一把揪住身旁侍卫的衣领,声音嘶哑扭曲:“查!给朕查!!这贱婢胡言乱语!朕要诛她九族!!”
陈微儿也是心头巨震,但她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紧紧握住宇文渊冰冷颤抖的手,沉声道:“陛下!冷静!此事蹊跷!贤妃临死前布此迷阵,意在乱我心神,动摇国本!切不可中计!”
她立刻下令封锁冷宫,所有接触过老嬷嬷的人一律隔离审查,同时密令萧寒暗中调查贤妃入宫前所有可能的人际往来和玉贵妃当年的旧事。
回到凤仪宫,宇文渊如同困兽般在殿内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个指控太过恶毒,太过致命!若传扬出去,不仅他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整个大永王朝的根基都将动摇!他自幼被立为太子,在先帝身边长大,接受严格的帝王教育,从未对自己的身世有过丝毫怀疑!贤妃此言,简直是诛心之论!
“微儿!你信吗?”他猛地停下脚步,赤红着眼睛看向陈微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陈微儿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臣妾不信!陛下龙章凤姿,气度天成,与先帝眉宇间何其相似!此必是贤妃穷途末路,施行的毒计!意在离间陛下与先帝父子之情,扰乱朝纲!”
她的话,如同定海神针,让宇文渊狂躁的心绪稍稍平复。但他心中的疑云却并未散去。贤妃为何要在临死前抛出这样一个看似荒诞却足以致命的秘密?是纯粹的恶意报复,还是……确有所指?玉贵妃……那个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因罪被废早逝的妃子,难道真的与他身世有关?
陈微儿同样心绪难平。她想起之前调查贤妃时,顾清辞提及的先帝晚年太医院记录,贤妃曾频繁召见西南郎中……西南,多蛊毒秘药!又想起玉贵妃当年盛宠一时却骤然失势暴毙的谜团……还有老嬷嬷临死前那恐惧而非疯狂的眼神……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
这一夜,凤仪宫的烛火亮至天明。帝后二人相对无言,心中都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表面上的盛世太平之下,一个关于皇帝血脉、关乎王朝正统的惊天秘密,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露出了獠牙。贤妃虽死,但她留下的最后诅咒,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具杀伤力。
宇文渊对陈微儿的信任毋庸置疑,但这个秘密本身,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他是否会暗中调查?调查的结果又会如何?而陈微儿,又将如何帮助夫君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正统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