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上的风波,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孟家内部激起了持续而隐秘的涟漪。
付闻樱的担忧与日俱增。她不再仅仅担心外界的觊觎,更开始忧虑儿子孟宴臣那明显超出常理的感情。那种眼神,那种近乎病态的守护欲,绝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该有的。
她尝试与孟怀瑾沟通,孟怀瑾却显得更为谨慎和……疲惫。
“闻樱,宴臣那孩子,心思重,你我不是第一天知道。”孟怀瑾揉着眉心,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他对小芷……是有些过度紧张,但小芷那孩子也确实特殊。上次许沁的事,还不够让我们后怕吗?宴臣的反应是激烈了些,但初衷是为了保护。”
“保护?”付闻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怀瑾,你没看见他看小芷的眼神!那根本不是保护!那是……那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混合着疯狂占有、深沉欲望和绝望恐惧的复杂情感。
“那是什么?”孟怀瑾抬起眼,目光深沉,“闻樱,有些话,点破了,就收不回来了。宴臣是我们儿子,小芷现在也是我们女儿。这个家,经不起更大的风浪了。”
付闻樱沉默了。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撕开那层伪装,这个看似稳固的家可能会分崩离析。她看着丈夫疲惫而隐含警告的眼神,最终将满腹的忧虑压回了心底。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悄然生长。
她开始更细致地观察孟宴臣和白芷的互动。
她看到孟宴臣会极其自然地用手指梳理白芷的头发,指尖流连的时间远超必要的范围。
她看到白芷看书累了,会习惯性地把头靠在孟宴臣腿上小憩,而孟宴臣会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低头凝视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毙人,却也偏执得令人心惊。
她看到白芷吃到喜欢的点心,会下意识地舀一勺递到孟宴臣嘴边,而孟宴臣会毫不避讳地张口吃掉,眼神交汇间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默契。
她甚至发现,白芷房间的监控不知何时被调整了角度,不再覆盖全部区域……
这些细节,平日里被温馨的表象掩盖,一旦带着疑虑去审视,便处处透着惊心动魄的异常。
付闻樱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与此同时,孟宴臣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审视的目光。他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更加“坦荡”。他不再刻意完全避开与白芷的肢体接触,反而有时会当着付闻樱的面,进行那些早已习惯的亲密举动——整理头发、分享食物、低语交谈。
他在试探,也在示威。
他在明确地告诉母亲:白芷是他的领域,不容任何人质疑和干涉。任何试图将他们分离的举动,都会遭到他最激烈的反击。
这种无声的对抗,在空气中弥漫,让孟家的氛围变得微妙而紧绷。唯有处于风暴中心的白芷,依旧沉浸在她的数据和哥哥提供的安全感里,对周遭涌动的暗流毫无所觉。
她的全部注意力,最近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她发现孟宴臣的情绪波动出现了一种新的、难以用现有数据解释的模式。尤其是在某些特定场合之后——比如那次晚宴,比如某次有陌生年轻男性试图与她交谈后——孟宴臣的生理指标(心率、皮质醇等)会持续异常,伴随一种她称之为“负面情绪积累”的状态。
她的超脑无法精准定义这种情绪,但它显然对孟宴臣的健康不利。
根据她的核心指令——保障“饲主”\/哥哥的身心健康以维持自身安全——她需要找到解决方案。
经过大量的数据回溯和分析,她发现了一个高相关性的干预措施:唾液交换仪式(如同吃一种食物),以及高强度的肢体接触(如拥抱、亲吻额头脸颊),能有效且快速地平复孟宴臣的这种异常状态。
于是,白芷开始主动强化这一仪式。
一天下午,孟宴臣刚从学校回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系里一个不识趣的学弟偶然看到了他和白芷外出吃饭,惊叹于他“妹妹”的容貌,多问了几句)。
白芷立刻放下手中的书,从沙发上滑下来,走到他面前,仰起小脸:“哥哥,检测到你的负面情绪指数超标。建议立即进行唾液交换仪式。”
她的声音清脆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科学结论。
刚走进客厅的付闻樱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瞬间白了。
孟宴臣也是一怔,但看着白芷那双纯粹写着“解决问题”的清澈眼眸,心底的郁躁奇异地平复了大半。他甚至故意没有立刻回应,眼角的余光瞥向僵立在门口的母亲。
“好吗,哥哥?”白芷见他没反应,又追问了一句,甚至还主动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这是她极少做出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动作。
孟宴臣的心彻底软化,所有阴霾一扫而空。他弯腰,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声音低沉:“好。”
他拿起旁边桌上自己常用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极其自然地将杯子递到白芷唇边。
白芷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亲昵和……禁忌感。
付闻樱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唾液交换?!他们平时私下里……竟然还一直进行着这种……这种……
她无法形容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带来的冲击和骇然!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底线!
孟宴臣仿佛才注意到母亲的存在,他缓缓直起身,将水杯放回原处,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挑衅地看向付闻樱,语气淡然:“妈,你回来了。”
白芷也转过头,看到付闻樱难看的脸色,基于数据分析,她判断付闻樱处于极度震惊和不适状态。她试图解释:“妈妈,无需担心。该仪式已验证对哥哥的情绪稳定有显着正向作用,效率高达92.7%。属于必要干预措施。”
她的解释,像一把冰锥,狠狠凿碎了付闻樱最后的侥幸。
必要措施?!她看着儿子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悔意的眼睛,又看看小女儿那一脸“科学严谨”的天真表情,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客厅,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孟宴臣看着母亲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很好。她终于明白了。
他低头,看向依旧茫然不解的白芷,眼神瞬间又柔软下来,带着无尽的怜爱和占有。
“哥哥,妈妈的情绪反应异常剧烈。”白芷微微蹙眉,“我的解释似乎未能有效缓解她的应激状态。是否需要进一步沟通?”
“不用。”孟宴臣轻轻将她抱起来,走向餐厅,“妈妈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接受一些事实。”
一些关于他,关于他们之间,早已无法分割的事实。
那天之后,付闻樱病了一场,说是感冒,但更像是心病。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孟宴臣和白芷同时出现的场合。
孟宴臣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更加肆无忌惮。他像是在用行动不断巩固和宣告他对白芷的所有权。
而白芷,虽然无法完全理解情感的复杂纠葛,但她超强的感知力让她隐约察觉到家庭氛围的变化。她发现,当她和哥哥进行“仪式”时,妈妈会避开。而当她和妈妈单独相处时,妈妈看她的眼神会变得非常复杂,里面有疼爱,有担忧,还有一种她无法解析的……痛苦。
她将这些数据输入超脑,运行了无数次模拟,却始终得不到最优解。人类的情感变量,似乎比量子力学还要难以捉摸。
但她核心的指令无比清晰:哥哥的稳定高于一切。
于是,她更加专注于履行她的“职责”,用她认为最有效的方式,安抚着她唯一认定的“饲主”。
这场发生在孟家豪宅内的、无声的战争,没有硝烟,却冰冷入骨。
孟宴臣是进攻方,步步紧逼。
付闻樱是防守方,节节败退。
而白芷,是那个被争夺、被守护,却也无形中推动着一切的核心。
她安静地待在她的世界里,偶尔抬头,用那双能看穿星辰轨迹却看不透人心迷雾的眼睛,观察着这一切。
然后,低下头,继续计算着她的公式,守护着她的唯一。
只是有时,在睡前,她会无意识地更紧地依偎进孟宴臣的怀抱,仿佛本能地汲取着那份看似坚固、实则早已摇摇欲坠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