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后凝视着眼前的年轻帝王。
这个名义上的养子,实则是她当年被人偷走的亲生骨肉。
当然,嬴子墨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母子二人眼中同样倔强的光芒,早已昭示了血脉相连的真相。
但他们永不能相认。
当年,先帝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只为制衡日益壮大的魏氏。
后来,先帝见嬴子墨的样貌与自己太过相似,便以遗落在民间的“沧海遗珠”之名,又将他接回宫中。
母子连心,魏太后很快就认出嬴子墨就是自己那被贼人掳走的骨肉。
后来的某一天,她因喝醉,思念儿子至极,情绪崩溃,跑去逼问先帝嬴子墨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儿。
先帝当即面露阴冷笑容,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道:
“这个孩子,只能是你的养子。要不然,嬴氏一族的人,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也包括陛下您吗?”
魏太后难以置信地质问道。
先帝随即冷酷地说出了她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没错,朕会第一个杀了那个孩子。”
魏太后明白,先帝这样做的用意,既是为了让魏氏一族断了“篡权”的念头,也是为了让嬴氏一族的人全力辅佐这位没有母族势力威胁的帝王。
最重要的是,知晓一切真相的魏太后,定会借助母族势力,在暗中全力庇护自己的亲生儿子。
帝王心术,最为无情残忍。
这一点,在先帝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魏太后做梦也想不到,她的儿子嬴子墨,日后竟会比她的夫君还要残忍和无情……
——
“墨儿……”魏太后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不忍,“周燃,你护不住。”
听到这话,嬴子墨难以置信地看着魏太后,声音颤抖着问道:
“若是朕非要救他呢?母后会帮朕吗?”
听到这话,魏太后心中难过不已,但她还是狠心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会偏宠任何一个人的。
对于帝王而言,权力与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他一切皆不足道也。
所以,陛下应当亲手将周燃送入刑狱大牢,让他交代出一切,拉齐王下水,最后再亲手给他一个痛快,了结了他!”
“朕不会杀他!”
嬴子墨彻底摒弃幻想,直接向自己的母后表明决心,一脸决绝地说道,
“也绝不允许旁人伤他!”
“墨儿!”
魏太后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嬴子墨的手腕,神情凝重:
“你如今羽翼尚未丰满,外有敌国虎视眈眈,还需嬴氏一族护佑,此时不宜与他们翻脸……”
“所以,”嬴子墨神情变得麻木而痛苦,“朕就得乖乖听他们的话,杀了周燃给他们泄愤!”
魏太后无奈叹息道:“推行科举一事,你得罪了太多世族勋贵……周燃又是此事的主要推手。
杀他,多少能帮你转移一些怨火。
以后做事,也不会太受掣肘。”
听到这些,嬴子墨心中满是失望,忍不住苦涩地笑出声,道:
“这不就是傀儡么,那朕当这个帝王还有什么意义。”
“帝王么,历代以来,都是时刻受制于人的。”
魏太后叹息,无奈道,
“饶是像你父王那般聪慧,拼尽一生,最终也没能斗得过那些王氏宗亲的牵制与威胁,又何况是如今尚且年轻的你呢?”
她见嬴子墨面色惨白,又继续安抚道:“想摆脱束缚,就要学会周旋,一步步登上顶峰。
那时,你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一切。”
嬴子墨着急道:“可朕现在只想护住周燃。”
“你护不住他!”
见嬴子墨面露绝望之色,魏太后闭目痛心道,
“若你强行相护,他们会用尽手段折磨他至死……陛下可还记得先萧贵妃昔日对您使的那些手段,那是何等的阴毒与下作!
若周燃落入那些人手中,只怕是会更惨。”
魏太后的话,令嬴子墨想起一些不堪的往事,霎时间,他头痛欲裂,瞳孔剧烈颤抖!
此刻,嬴子墨恍然回过神来。
他明白,自己必须给嬴、魏两大世家一个交代,不然他们绝不会放心让与齐王“勾结”的周燃留在他身边。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嬴氏一族主支脉的人,嬴氏集团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家权势流失于旁支。
“朕可以交出周燃,”仔细思虑了一番后,嬴子墨最终妥协了一步,“但周燃不能死。”
闻言,魏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面色却更凝重:
“他的生死,取决于是否忠心。若真有异心……”
“他不会背叛朕!”嬴子墨语气坚定地说道。
魏太后无奈地垂下眸子,道:“陛下,永远都不要过于相信一个人,人都是会变的……”
“母后——”嬴子墨冷声打断,“朕已让步,请说服叔父和魏氏,留周燃一命。”
魏太后见他如此疏离自己,心中甚是难过。
她长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会尽力劝说他们的,但你也要做好准备,周燃他是肯定要受些刑的……”
“受什么刑?!”
嬴子墨急忙追问。
魏太后犹豫了一下,艰难地回答道:“大概率是削断手足,割耳剜目……一场酷刑下来,周燃那个孩子大概率是要成为废人了!”
“不行!”嬴子墨疯狂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无比委屈地说道:“母后,你们不能这么对他,不能……”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魏太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整个人呆住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下一刻,她情绪崩溃,失控地抱着因吐血而昏厥倒地的嬴子墨,冲着门外的人大喊:
“快来人啊!陛下他晕过去了——”
……
嬴子墨再次醒来时,床前围满了人,其中大多是嬴氏主家的人。
他们都被嬴子墨吐血一事吓到了。
目前的境况,嬴子墨绝不能出事。
否则,齐王背后的家族势力,必会趁机推其上位。
到那时,嬴氏主家一脉,很有可能要面临灭顶之祸,被外戚、甚至嬴氏旁支的亲族取代和杀死。
在魏太后周旋下,嬴宴尘终于妥协。
他来到嬴子墨面前,面容冷峻:
“老臣这里有一种吐真药,能逼问人的真心。过程虽痛苦,但好生调养尚可恢复。
若周燃确有异心……”
他眼神猛地一厉,“老臣必依律处以极刑!”
嬴子墨沉默片刻,抬眸时已恢复帝王威仪:“若他真背叛朕,朕亲自处置。”
“很好,”嬴宴尘满意一笑,“愿陛下言出必行。”
“朕,说到做到。”
嬴子墨深深望进叔父的双眼,目光如刃。
他们这边刚敲定,守候在周府附近的禁卫军立刻气势汹汹地冲进周府。
禁卫军给周燃戴上锁链与枷锁,将其押进了刑狱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