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看着眼前这忙乱得近乎滑稽的场面,又瞥了眼她那激动得手足无措、只顾着指挥开祠堂的父亲,心里真是哭笑不得。
她悄悄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压低声音提醒道:“爹,您先别急。三叔这个正主儿都还没到家呢,祭文总要等他亲笔撰写,告慰祖宗也得等他亲自磕头才是正理。还有,你开祠堂不得先跟族老们通个气?”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正与官差相谈甚欢的族长儿子林福德。那位远房堂伯俨然已以举人长兄自居,若她爹再不过去,怕是官差真要将林福德当作她三叔的亲大哥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妥善招待好报喜的官差,莫要失了礼数。再就是安顿好来道贺的乡邻,等三叔荣归,再风风光光地开祠祭祖,那才叫圆满。现在乱了章法,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林正德被女儿这一提醒,如同被点醒了一般,猛地一拍额头:“瞧我,真是欢喜糊涂了!瑶儿说得对,说得对!” 他这才定下神来,重整局面,先给官差奉上丰厚的红封,又安排家人分发喜糖喜饼,将一团忙乱渐渐理顺。
只是那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去,时不时就要朝村口张望几眼,好似林文德随时都会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那道坡上。
待到喧闹的报喜人群逐渐散去,林家院子里却仍有几位重要人物未曾离开——正是此刻端坐在堂屋上首的几位族老和族长儿子林福德。
这些人留下,便是要商议开祠堂祭祖的具体章程。祭祖乃宗族大事,非年非节,若无足够分量的喜事,不可轻易开启。她三叔中了举人,这自然是光耀门楣、足够告慰先祖的大喜事。此刻族老们商议的,便是定下日子、流程、用度等一应细节,只待她三叔荣归故里,直接就走流程。
林兮瑶跟着三婶在房里整理带回来的物件,听着外间隐约的商议声。开祠堂祭祖这等宗族大事,一向是不让女人参与的,林兮瑶也懒得掺和。
正跟三婶说着话的林兮瑶,看到大伯母气冲冲的xx进来
正与三婶说着体己话,却见大伯母王氏端着的空茶盘“哐当”一声搁在桌上,气冲冲地掀帘进来,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林兮瑶心下好奇,这大喜的日子,谁能把向来爽利的大伯母气成这样?“大伯母,您不是去前头添茶水了么?怎么这般模样回来?”
王氏见她问,压着嗓子却难掩愤愤:“我正是去添茶才听了满耳朵的混账话!你是没听见,那林福德,真是好大的脸面!口口声声说你三叔能高中,全是托了祖宗的洪福、族里的教化!话里话外,竟像是你三叔欠了他们天大人情似的。你三叔这官袍还没上身呢,他们就开始盘算着要你三叔提携他家那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儿子了!还说全靠族里扶持?我呸!咱们家文德寒窗苦读时,他们可曾帮衬过一盏灯油?是吃过他家一粒米,还是用过他家一张纸?真要论祖宗保佑,怎不见祖宗显灵,让他们家也出个举人老爷?我看他们家是祖坟上没冒那缕青烟,倒净会打这些沾光蹭福的算盘!”
她连珠炮似的一顿发泄,听得苏静淑都蹙起了眉。林兮瑶忙扶她坐下,递上一杯温水,心中了然。族中人情世故便是如此,一人得道,想来分一杯羹、借一份力的自然不少。只是三叔还未归家,这般急切,确实让人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