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加载中......先发点番外缓缓)
末日降临前十年,国家大剧院的后台化妆间里,暖黄的灯光洒满角落。
镜子里,白露正对着唇刷细细勾勒唇角,二十五岁的她,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未脱的青涩,可当那件《茶花女》的白色纱裙穿在身上,举手投足间已能将薇奥莱塔的悲怆与炽热拿捏得恰到好处。
“唇角再放松些。”
陈敬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和如春风。
他手里捧着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琴身泛着温润的栗色光泽,在灯光下流转着岁月沉淀的光芒。
“薇奥莱塔的爱意是藏不住的,哪怕带着克制,也该从眼神里溢出来。”
白露回头时,目光恰好撞进他眼底的温柔。
陈敬之比她年长二十七岁,鬓角已悄然染上风霜,可只要一拿起小提琴,只要一谈起歌剧,他的眼睛就会亮得惊人,像盛着漫天星光。
她放下唇刷,指尖轻轻拂过纱裙上精致的蕾丝,轻声道:
“老师,我总觉得,薇奥莱塔对阿尔芒的爱,太痛了。”
“痛才是深刻的。”
陈敬之缓步走到她面前,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丝,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两人都下意识顿了顿,空气里仿佛有细微的电流划过。
他很快收回手,目光落在琴弦上,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就像莫扎特的《唐璜》,极致的欢愉背后,总有逃不开的宿命。你要记住,歌剧里的情感,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
白露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盯着地板上被灯光切割出的光斑,不敢再看他。
从十四岁被他领进音乐的世界,她听过他无数次教诲,看过他在舞台上与乐队完美契合的专注模样,也见过他深夜在琴房里,为一段旋律反复打磨到天明的执着。
他对音乐的痴迷,像一种无声的蛊惑,让她渐渐沉沦——
不仅沉沦于歌剧那光怪陆离的世界,更沉沦于他谈论音乐时,眼中跳动的、足以点亮整个黑夜的光。
化妆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和他指尖偶尔划过琴弦时,溢出的零星音符。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影,像一首未完的乐谱,藏着少女不敢言说的心事。
——
他们的师徒缘分,始于一场意外。
彼时白露才十四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母亲留下的旧二胡,缩在音乐学院后门的梧桐树下,偷偷哼唱着《蝴蝶夫人》的选段。
晚风拂过她的发梢,也吹来了加班晚归的陈敬之。
他站在树影里,静静听了许久。直到她唱到巧巧桑饮弹自尽的段落,那声音里带着超越年龄的破碎感,像琉璃落地般刺痛人心,他才缓步走上前,温和地问:“想系统学声乐吗?”
白露愣住了,以为是恶作剧,直到他把她领进自己的琴房,指着满墙的乐谱和那把泛着温润光泽的小提琴说:
“音乐不会辜负任何人,只要你肯付出真心。”
往后的七年,那间洒满阳光的琴房,成了他们最常待的地方。
他耐心教她识谱、练声,逐字逐句讲解每一段旋律背后的故事,从威尔第的恢弘到普契尼的细腻,一点点为她打开歌剧世界的大门。
她则像一块渴望水分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他传授的一切,嗓音从青涩到圆润,眼神从懵懂到坚定。
阳光好的午后,他会拉起小提琴为她伴奏,让她练声。
悠扬的琴音与清亮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在房间里久久回荡,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音符的碎片。
有时练到动情处,她会忘记周遭的一切,只沉浸在彼此共同营造的音乐世界里。
偶尔眼神不经意间交汇,无需多言,便能读懂对方眼底那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他们第一次同台,是在一场为山区儿童筹款的慈善演出上。
他担任乐队首席小提琴,她则是压轴的女高音独唱。
当《托斯卡》的前奏响起,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白露望着指挥席旁的陈敬之,看着他低头调试琴弦的专注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托斯卡,而他是她的卡瓦拉多西。
舞台上的爱恨情仇,与现实里悄然滋生的情愫,在旋律中悄然重叠。
当唱到“为艺术,为爱情”那句经典唱词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而他手中的琴音,也跟着添了几分缱绻缠绵,像在无声地回应。
演出结束后,后台的掌声经久不息。
他递给她一瓶温水,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红了脸,匆匆移开目光,却在转身时,不约而同地弯了嘴角。
那时的他们,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琴音伴着歌声,岁月安稳,直到地老天荒。
演出结束后,后台的工作人员笑着打趣:
“陈老师和白小姐真是天作之合,连琴声和歌声都透着旁人比不了的默契。”
陈敬之笑着摆手,嘴上说着“小孩子家运气好”,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意?她看他的眼神,像薇奥莱塔望着阿尔芒,像巧巧桑望着平克顿,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全然的依赖,还有一丝藏得极深的、小心翼翼的爱慕。
而他,又何尝不是?
在她一次次用歌声精准诠释那些炽热到灼人的情感时,在她熬夜练声、累得趴在琴桌上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时,在她拿到国际声乐大奖后,像只雀跃的小鸟第一时间扑到他面前分享喜悦时,他的心,早已悄悄偏离了师徒的界限。
可他不敢回应。
二十七岁的年龄差像一道鸿沟,世俗对“师徒恋”的偏见像一把利刃,还有他作为前辈的顾虑、对她未来的考量,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他只能把那份汹涌的情愫藏在心底,化作对她近乎严苛的要求,化作琴音里藏不住的温柔,化作每一次欲言又止的关心。
她也懂。
所以从不说破,只把那份滚烫的爱意,融进每一次演唱里。
唱《茶花女》时,她把对他的克制与隐忍,化作薇奥莱塔临终前的挣扎;
唱《罗密欧与朱丽叶》时,她把对爱情的憧憬与胆怯,化作朱丽叶月夜私会时的勇敢与忐忑。
舞台上,她可以借着角色肆无忌惮地表达炽热的情感,可舞台下,她只能做他身边最乖巧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