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流光倏忽逝,宗门喧嚣渐归宁。
南昭择隐元峰顶筑庐而居,以昼夜不辍的苦修叩问大道。
掌中昭天印上的金纹,随修为日深愈发璀璨,每当她运转灵力,那纹路便似有了灵韵,如活物般在印上流转游走,漾开细碎金光。
这日天方破晓,南昭正于星台盘膝打坐,吸纳晨露间的清灵之气。
忽有一股磅礴灵力自丹田奔涌而出,如江河破堤般冲击经脉,竟是化神期的突破契机已然降临。
她急忙凝神定气,欲引灵力归序,抬眼却见天际风云变色,浓墨般的乌云自四方汇聚,云层深处隐有紫电游走,沉闷的雷鸣在天地间低滚,预示着天劫将临。
“竟来得这般迅疾?”
楚红绫的身影破空而至,身后光翼舒展如琉璃蝶翼,微光流转间,全知之境的预知画面在她眸中闪掠,
“三日后雷劫便至,共九道天雷劈落,最末一道更裹挟心魔劫,需当心。”
沐清风拎着半满的酒壶,脚步微晃地自山道走来,酒香随清风漫开,他醉眼朦胧,眼底却透着几分清明:
“小南昭,需不需要搭把手?凭我的阵术,布个能挡天雷的防护阵,易如反掌。”
南昭闻言缓缓摇头,指尖灵力轻敛,目光坚定望向天际乌云:
“雷劫乃修士证道必经之试炼,需亲身体会、独自承受,方能淬炼道心。若假他人之力规避,道基终有缺憾,反倒得不偿失。”
沐清风凝望着少女棱角分明的侧脸,那抹镌刻在骨血里的坚定,竟让手中酒壶的醇香都失了滋味。
这些日子,他看她于晨光熹微中打坐,看她在暮色四合时练剑,看她为宗门琐事奔波至眉峰微蹙,也看她偶因灵力反噬露出疲惫,却从无半句怨言。
那颗沉寂了数年的心湖,竟因这抹执着的身影,漾开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涟漪,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份悸动早已悄然生根。
三日后,化神雷劫如约而至。
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压在隐元峰顶,将天地间的光都尽数吞噬,唯有银紫色的电蛇在云层中狂舞穿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南昭孤身立于星台中央,素白的衣袍被狂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墨发飞扬间,眼底却无半分惧色。
当第一道水桶粗的天雷轰然劈落时,她不退反进,掌心昭天印骤然爆发出璀璨金芒,如一道坚实屏障,硬生生接下了这毁天灭地的一击,余波震得星台地砖都裂开细密纹路。
楚红绫悬着心攥紧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光翼流转的画面飞速变幻,试图勘破后续天雷的轨迹,好提前为她预警。
沐清风依旧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斜斜倚在古朴的混沌碑旁,酒液顺着壶口滴落衣襟。
可他垂在袖中的手却早已扣住三道凝练的混沌之气,指尖因紧绷而泛凉,目光牢牢锁在星台中央的身影上,只要她稍有不测,便会即刻破戒出手。
第六道天雷来得格外凶猛,银紫色的雷柱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砸下,南昭祭出的金芒瞬间黯淡大半,她被震得踉跄后退,最终单膝重重跪地,素白的衣襟染上点点刺目的猩红,唇角溢出的血丝顺着下颌滑落。
沐清风瞳孔骤缩,下意识便向前踏了一步,指尖的混沌之气已隐隐躁动,却被身旁的楚红绫及时拉住手腕。
她声音轻却坚定:“这是她的道,得让她自己走下去。”
当最后一道天雷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坠落,却未化作雷霆之力,反倒在南昭眼前织就一片迷蒙幻境。
她看见南家族人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昔日温暖的笑颜凝固成永恒的悲戚;
看见玉临渊居高临下地站在身前,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字字句句都戳着她心底最痛的疤;
甚至看见那道冰冷的系统提示弹窗,鲜红的“任务失败”四字刺得她眼眶发涩。
“不过是心魔作祟的幻象。”
南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清明,她抬手将昭天印高举过顶,璀璨金光如破晓旭日般猛然迸发,驱散了漫天阴霾,
“我所走的道,从不由天命摆布,更不由幻象左右——我的道,只由我自己决定!”
话音落,心魔幻境应声碎裂,天地间的灵气仿佛受到感召,如潮水般疯狂涌向星台,顺着她周身的穴位涌入体内。
丹田处的灵力漩涡愈发凝练,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破碎,化神之境,终成!
当晚,星台上摆了简单的酒宴,三人围坐赏月,庆贺南昭突破。
楚红绫兴致最高,身后的光翼在月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她忍不住舒展翅膀,语气里满是雀跃:
“突破后我的全知之境又精进了!现在就算是百里之外的蝴蝶振翅,我都能清晰看见翅尖的纹路!”
沐清风笑着拿起酒壶,给她的杯中斟满酒,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飘向南昭。
今夜的她换了一身淡青色衣裙,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发间簪着一支新采的碧血海棠,花瓣上还沾着细碎的夜露,在月光的映照下,美得竟让他一时失了神,连手中的酒壶倾洒了酒液都未察觉。
“突破化神,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沐清风指尖摩挲着酒壶边缘,语气故作随意,目光却悄悄凝在她簪着海棠的发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南昭抬眸望向漫天星河,月色在她睫羽间洒下细碎银辉:
“眼下修为已稳,下一步,便是筹备飞升之事。只是......”
她话音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攥紧裙摆,语气添了几分迟疑,
“混沌圣体乃飞升的关键,我至今仍未摸清它的全貌,怕会在最后一步出岔子。”
“哎呀,想这些做什么!”
沐清风突然出声打断,伸手将她面前的酒杯满上,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
“今夜只该喝酒庆功,那些烦人事,留到日后再议也不迟。”
说罢,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压下耳根悄然漫开的红。
他不敢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模样——怕那点藏在眼底的不舍,会在她谈及“飞升”二字时,泄露得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