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温凝食不知味，不仅仅是因为沈家餐桌尴尬的气氛，还有坐在她旁边的某人。
沈叙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座位，原本隔着两个空位的距离，此刻却近得能感受到他袖口扫过桌面的微风。
他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用着餐，银质餐叉碰到骨瓷盘，发出清脆的轻响，可那目光，却像带着钩子，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太明目张胆了。
温凝的筷子刚要夹起一块排骨，他的手就 “不经意” 地伸过来，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替她把那块离得稍远的排骨拨到她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洁白的瓷碗边缘留下短暂的阴影。
“谢谢……”
沈言和徐莉莉都看了过来，前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后者的笑容僵了僵，没说话。
沈语嫣却 “嗤” 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
“哥，你对她倒是挺上心，我想吃那盘醉蟹，你怎么不给我夹？”
沈叙连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自己夹。”
对比太过鲜明，沈语嫣的脸瞬间涨红，刚要发作，被徐莉莉用眼神制止了。
温凝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沈言探究的视线，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饭后，一家人移到客厅喝茶。
沈言和沈叙坐在主位沙发上，徐莉莉陪着说话，沈语嫣窝在单人沙发里玩手机，时不时投来一个怨毒的眼神。
温凝捧着一杯没怎么动过的绿茶，坐在最边缘的小凳子上，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摆设。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放下茶杯，起身告辞，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迫切。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沈言却突然开口，语气温和得反常。
“留下来住一晚吧，外面天也黑了，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温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沈叙，眼神里带着求助。
可沈叙并没有看她。
他正微微侧身，目光沉沉地盯着沈言。
徐莉莉立刻接话，脸上堆起热络的笑，完全无视了沈语嫣 “凭什么让她住” 的嘟囔。
“是啊，住下吧，客房我让张妈收拾好了，都是干净的被褥。”
说着就扬声吩咐佣人：“去把三楼最东边那间客房再检查一遍，把暖气开足点。”
温凝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正僵持着，沈语嫣突然站起来，对着手机那头不耐烦地应了两声，抓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我出去找朋友，今晚不回来了。”
路过温凝时，特意撞了下她的胳膊，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几乎是同时，沈言对沈叙抬了抬下巴：“阿叙，跟我上楼，有点事跟你说。”
沈叙没应声，却率先迈开了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往二楼书房走去。
客厅里霎时只剩下徐莉莉和温凝。
这对名义上的母女，实则陌生得像第一次见面。
沈言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转角，徐莉莉脸上的笑就倏的一沉。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冷冷地扫过温凝，再没了半分刚才的热络。
“我之前不是把大学城那边的房子给你了吗？”
徐莉莉放下茶杯，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脆响，“你拿着房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怎么还跟阿叙牵扯不清？”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尾音里裹着对温凝的轻视。
没等温凝开口，她又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也不用回答了。以后我每个月会让助理给你汇款，数目不会少。”
“你呢，就识相点，不用再来沈家了，也不要再出现在阿叙面前。”
温凝听完，忽然扯了扯唇角，那笑容里带着点嘲讽，又有点漫不经心。
“那妈妈能保证，沈语嫣不会再找我麻烦吗？”
说着，她抬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微微扬起脸，灯光恰好落在她白皙的下颌线上，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姐姐呢，” 温凝拖长了语调，“她这么努力给我使绊子，反而让哥哥更心疼我，更喜欢我了呢～”
说完，她转身朝二楼走去。
温凝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大着胆子，放轻脚步，悄悄朝书房挪去。
这个点，别墅里的下人要么回了偏房休息，要么在一楼收拾餐厅，动静都集中在楼下。
温凝算准了徐莉莉的习惯，这个时间她多半去了后院的花房，检查她那些宝贝兰花，暂时不会上来。
就算真撞见谁，她也能立刻摆出懵懂的样子，说自己走错了房间，总能糊弄过去。
越靠近书房，里面的声音越清晰。
大概是对家里的下人足够放心，又或者两人谈论的事在他们看来算不上绝密，沈言和沈叙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字句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温凝屏住呼吸，耳朵几乎要贴到门板上，听了半晌才勉强拼凑出些始末。
是沈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 联姻的事已经定了，对方那边催得紧，你别想着用各种借口躲避。你身为沈家的继承人，这点责任必须担起来。”
沈叙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没什么情绪起伏，却透着股疏离的抗拒：“我的事，不用你们安排。”
“不用我们安排？” 沈言似乎被激怒了，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当年若不是……”
他的话顿了顿，像是咽回了什么，“总之，这门亲你必须结。下个月对方会来北城，你必须出面见一面。”
沉默了几秒，沈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谈判的意味：“要我见可以，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沈言的语气缓和了些，似乎没料到他会松口。
“我要见她。” 沈叙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提到她，两人的声音都止住，温凝算计着徐莉莉回来的时间，没再听下去，去了三楼客房。
她和同学交涉完期末的课设，洗漱完躺到床上时，窗外的月光已经移到了床尾，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迷糊过去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带着一身夜寒的气息。
温凝没动，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假装已经睡着。
她能感觉到来人走到床边，带着熟悉的松木香气，然后床垫微微一沉，对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躺了上来，后背立刻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沈叙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带着点酒后的微醺，又或是刚抽过烟的淡淡涩味。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力道很轻，像怕弄醒她。
温凝的睫毛颤了颤，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攥紧了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