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瑶光站在悬剑峰的平台边缘,山风拂动她略显单薄的衣裙,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几步之外的陆平,那个曾几何时还需要她暗中关注、如今却已站在宗门年轻一代顶峰的男子,此刻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眼神温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仿佛历经沧桑后的沉静。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轻若蚊蚋的:“你……没事了?”
陆平走上前,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离。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深处尚未完全驱散的虚弱,以及那抹难以掩饰的、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我无碍,倒是你,刚刚好转,不该贸然上山的。”陆平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冷瑶光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曾经紧握净莲、如今已恢复如常的手上,又迅速移开,望向远处的大海:“躺得太久,想出来走走。听说……你这里视野很好。”
她的借口有些生硬,带着她一贯的清冷,却又透着一丝不同以往的别扭。陆平没有点破,只是侧身让开:“风大,进去坐坐吧。”
洞府内,凝神藤的清香与淡淡的药味混合,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冷瑶光打量着这个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主人用心经营的洞府,目光在那些新添的、明显带有百草堂风格的陈设上停留了一瞬。
木婉清每日送来的药膳,她自是知晓的。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一时又陷入了沉默。过往的生死瞬间,如今的安然对坐,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变迁。
“南疆……很危险吧?”最终,还是冷瑶光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陆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疲惫,却并无后怕:“还好,总归是拿到了需要的东西。”他轻描淡写,将那段九死一生的经历一语带过。
冷瑶光抬起眼帘,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不必瞒我,木师妹都告诉我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陆平怔了怔,对上她那执拗的目光,知道瞒不过,便简略地将万毒潭边的惊险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重伤垂死的细节,只着重描述了潭魔鳄的可怕和夺取净莲的侥幸。
即便如此,冷瑶光听得也是脸色微白。她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气息沉稳的男子,是如何在那样恐怖的存在面前,挣扎着带回救她性命的灵药。那份以命相搏的决绝,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谢谢。”良久,她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这份恩情,太重了。
陆平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脆弱与羞赧,心中微软,温声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若非为我,你也不会……”
“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冷瑶光猛地抬头,打断了他的话,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冽,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与你无关。”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气氛。有些东西,在生死之间已然改变,只是他们都还未准备好去直面。
自那日之后,冷瑶光来悬剑峰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午后,她会带一本剑谱或是阵法典籍,与陆平在平台的老松树下对坐研读,偶尔就某个疑难交换意见,大多时候只是各自安静阅读,互不打扰,却自有一种默契的安宁。
陆平发现,经历生死大劫后,冷瑶光对剑道的理解似乎更加纯粹,少了几分以往的冷厉,多了一份圆融。而她偶尔看向自己时,那清冷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柔和,也让他心中泛起涟漪。
木婉清依旧每日送来药膳,只是每次遇到冷瑶光在时,她都会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如常地将食盒交给陆平,简单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从不多做停留。陆平能感觉到木婉清那份默默的好意与隐约的退让,心中感激,却也无奈。
莉亚和巴武依旧咋咋呼呼,时常跑来串门。莉亚似乎察觉到了陆平与冷瑶光之间微妙的气氛,总是挤眉弄眼,被巴武这个粗神经拉着讨论炼体心得时,才会消停片刻。沐清风偶尔来访,见到冷瑶光也在,便会露出温和了然的笑容,与两人品茶论道,气氛倒也融洽。
这段日子,陆平的修为在稳步恢复,已重回神藏中期,并且根基之扎实,远胜往昔。他对混沌之力的掌控更加精妙,对星辰意境的融合也初窥门径。他尝试着将一丝星辰净化之力融入混沌元力,发现对驱除体内残留的阴寒毒力有奇效,恢复速度加快了不少。
这一日,沐清风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七煞门近来虽无大动作,但据安插在外的眼线回报,他们与南疆黑苗部落的联系并未中断,反而更加隐秘。而且,近几个月,东玄域各地都出现了几起诡异的修士失踪案,现场残留的气息……与南疆巫蛊之术有些相似。”沐清风神色略显凝重。
陆平眉头微蹙:“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目前尚不清楚,但绝非好事。”沐清风看向陆平,“宗主和长老们判断,七煞门与黑苗可能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宗门已加派人手调查,同时也提醒所有弟子,外出需格外谨慎。陆师弟,你与冷师妹如今是他们的眼中钉,更要小心。”
冷瑶光坐在一旁,闻言,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他们若敢再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陆平则沉吟道:“看来,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他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个人的修为提升,在即将可能到来的宗门乃至域内的大变局中,显得愈发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