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星火重燃
绿色星球的和风带着泥土与生命的芬芳，轻柔地拂过面颊，与洪荒那被“秩序”与“归寂”气息浸透的压抑空气截然不同。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翠绿叶片，洒下斑驳的光点，照亮了林间空地上三人略显疲惫却坚毅的面容。
短暂的宁静，并未能冲散萦绕在心头那抹不去的沉重与悲怆。不周山的陷落，囚牛与众多抵抗军将士最后的怒吼与牺牲，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神识深处。青云道人望着这片生机盎然却陌生的天地，眼中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对故土沦丧的深切哀恸，他沉默地盘膝坐下，试图调息，稳固因强行穿越而震荡的元神。
罗睺静立于一株参天古木的阴影下，玄衣依旧，气息却比平日更加内敛深沉，仿佛将所有的风暴都压抑在了那看似平静的躯壳之下。他血色眼眸扫过这片未被“机制”染指的世界，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如同最警惕的猎手，感知着任何一丝不谐的波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缕源自混沌的本源气息若隐若现，显然仍在消化先前连场恶战以及与“终极净化”擦肩而过的冲击。
江宁深吸一口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强迫自己从悲愤与后怕中挣脱出来。现在不是沉湎于过去的时候。他闭上双眼，神识沉入主系统。光幕在意识海中展开，大量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冲刷而下。
“全面扫描当前世界状态，对比之前数据库记录。”他下达指令。
“扫描中……世界编号：t-G-734（临时命名：绿源星）。生命复苏指数：78.3%，文明重建度：21.7%。‘毁灭之影’残留污染浓度：低于万分之一，持续衰减中。未检测到‘巡天阁’或‘机制’直属能量标记。世界壁垒完整度：92%，空间坐标位于万界碑林星图边缘隐匿区域。”
“分析万界碑林传送残留数据，尝试逆向解析其运作机制，定位其他可能的安全坐标。”
“解析中……万界碑林传送基于高维信息纠缠与概念锚定，能量签名与‘火种’终端底层‘基态’存在高度关联。逆向工程难度：极高。已记录传送通道能量频谱，正在比对星图……发现三个能量波动近似、且未被‘秩序’标记的潜在安全坐标。”
“评估自身状态及资源。”
“使用者江宁：洪荒本源消耗37%，净化核心稳定，主系统算力剩余81%。同行者罗睺：能量层级波动，存在内腑隐伤，预估恢复需时。同行者青云：伤势稳定，元神受损，战力不足全盛三成。”
数据冰冷而客观，清晰地勾勒出他们眼下的处境——暂时安全，但实力受损，前路未知。
他睁开眼，看向罗睺和刚刚调息完毕的青云道人。“这个世界暂时安全，没有发现‘机制’的直接痕迹。我们穿过的万界碑林，其力量似乎与‘火种’有关。主系统找到了几个可能安全的其他世界坐标。”
青云道人闻言，眼中恢复了一丝神采：“道祖留下的后手……果然玄奥。若能联系上其他世界的幸存者，或许……”
“幸存者未必可信。”罗睺冷冷打断，他走到那片空地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周围的一切，“诸天万界，弱肉强食。洪荒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他的谨慎源于无尽岁月的征战与背叛，魔祖从不轻易寄望于他人。
江宁点头，认同罗睺的看法。“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并深入了解这‘机制’的根源。它们的力量体系，与归墟同源却又更加……系统化，这很不寻常。”他回想起“观测者”、“格式塔”、“裁决者”乃至那恐怖的“终极净化”，那种基于权限和规则抹除的力量，与归墟纯粹的混乱吞噬截然不同。
“同源而异构……”罗睺若有所思，“吾于混沌中，曾感知万道归墟，终末为一。然此‘机制’之力，更像是在那‘终末’之上，强行架构了一套冰冷的‘秩序’，欲取而代之。”他抬起手，指尖一缕魔元模拟着“裁决者”攻击中那种对空间的“否定”意韵，又转化为归墟的吞噬特性，两者在他指尖纠缠、冲突，却又隐隐指向某个更深的共同源头。
“就像……有人将归墟这把足以毁灭一切的野火，强行约束、改造，变成了可供它们驱使的……武器和工具？”江宁顺着这个思路，感到一阵寒意。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力量和对规则的理解？
“或许，不止是工具。”青云道人插言，他回想起洪荒被侵蚀的过程，“它们似乎在利用归墟之力，‘消化’并‘重构’世界，使其符合它们的‘秩序’。那‘天道网络’，便是其体现。”
消化，重构，秩序……这些词语让江宁猛地想起了那死亡世界的“格式化”，以及“火种”终端中关于“归零协议”的警告。一个模糊却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那“机制”，或许并非单纯要毁灭，而是要执行某种宇宙尺度的“重置”，将所有世界都纳入其绝对控制的、死寂的“秩序”之中！而归墟，不过是它们用来抹除旧有“混乱”、实现“归零”的手段之一！
这个猜想让他不寒而栗。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江宁沉声道，“关于‘机制’的起源，关于‘归零协议’的真相，关于如何从根本上瓦解它们。”他看向罗睺，“你的伤势如何？”
“无碍。”罗睺语气平淡，但江宁能感觉到他气息深处的那一丝不稳定的波澜。硬撼“哨兵”，强行搜魂“裁决者”核心，又穿越不稳定的万界碑林通道，即便是魔祖，也绝非毫发无伤。
“我们先在此界暂作休整。”江宁做出决定，“青云道友，你伤势最重，需尽快恢复。罗睺，你也需要时间调息。我负责警戒，并尝试利用主系统，看看能否从这个世界的残存文明记录中，找到一些线索。毕竟，它们也曾被归墟之力侵袭过。”
计议已定，三人便在这片原始森林中暂时落脚。江宁寻了一处靠近水源、视野开阔的山崖，布下隐匿与预警的复合阵法。青云道人服下丹药，潜心疗伤。罗睺则选了一处幽暗的洞穴，闭目调息，周身魔元如同深潭暗流，缓缓修复着体内的隐伤与消耗。
江宁则连接上主系统，将探测波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整个世界扩散。他避开了那些明显有智慧生灵聚集的城镇，重点扫描那些被“毁灭之影”破坏过的废墟、古老的遗迹，以及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摧毁的信息存储设施。
这个世界的文明等级似乎并不算太高，主要以生物科技和初步的能量运用为主。在那些残破的城市废墟中，主系统发现了一些保存尚算完好的公共数据库和研究所遗址。
数日之后，当江宁的精神力沉浸在一个破败的、似乎曾是某个高等研究院的数据库深处，试图破解其加密层时，一段被标记为“最高禁忌·起源猜想”的残缺研究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记录的开篇便是一连串触目惊心的词语：
【……观测到‘熵寂边界’的不正常收缩……】
【……宇宙背景信息衰变率异常加速……非自然因素……】
【……推论：存在超然实体或机制，主动引导、催化宇宙热寂进程……其表现形式之一，即为‘归墟现象’……】
【……警告：检测到‘归墟’之力存在被‘编程’痕迹……疑似存在更上层‘管理者’……】
【……‘归零’非终点，而是……‘格式化’后的‘重启’？目标未知……】
【……逃生方案：‘方舟计划’……需寻找‘起源壁垒’……坐标（数据严重损毁）……】
这段残缺的记录，虽然语焉不详，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江宁脑海中许多迷雾般的猜想！
熵寂边界收缩？引导宇宙热寂？归墟之力被编程？管理者？格式化与重启？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他之前的推测惊人地吻合！那“机制”，果然是在主动加速宇宙的终结，并将归墟作为其工具！而它们的最终目的，疑似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某种意义上的“重启”？这比单纯的毁灭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而“起源壁垒”这个词再次出现，与“火种”终端中留下的信息相互印证！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从这残缺记录中挖掘出更多信息时，主系统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扰动！来源：非本世界！坐标：星球外侧轨道！能量签名……与‘巡天阁’次级单位相似度87%！”
江宁猛地从沉浸状态惊醒，霍然起身！
几乎同时，洞穴深处，罗睺紧闭的双眸骤然睁开，血色光华一闪而逝！山崖另一边，正在疗伤的青云道人也瞬间警觉！
三人的目光，穿透山崖与林木的阻隔，齐齐望向天空。
只见蔚蓝的天幕之上，一点银白色的光芒正在急速放大，那是一艘梭形的、流线型的星舰，正突破大气层，带着与这片自然生机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大陆，俯冲而来！
“它们……竟然追到了这里？！”青云道人失声，脸上血色尽褪。
罗睺周身煞气再次升腾，眼神冰冷如刀：“看来，吾等身上，被留下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江宁面色凝重至极，主系统正在疯狂分析那艘星舰的结构与能量反应。“不是‘裁决者’级别，但数量……不止一艘！”
果然，在那艘梭形星舰之后，又有两艘体型稍小、但同样散发着冰冷敌意的战舰，撕裂云层，显现出身形！
短暂的安宁，被彻底打破。
战火，终将蔓延至这最后的绿洲。而他们这微弱的星火，能否在这追杀的阴影下，真正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