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结构生物学峰会的茶歇时间,会场外的休息区顿时人声鼎沸。水晶吊灯下,学者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端着咖啡杯,热烈地讨论着刚才的议题。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香气,还有各种语言交织成的学术交响。
陆寒霆站在一根罗马柱旁,手中的咖啡一口未动。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牢牢锁定在那个被众人簇拥的身影上。
沈清澜。
她正与几位白发苍苍的学界泰斗交谈,身姿挺拔,神情专注。偶尔点头时,耳垂上那枚珍珠耳钉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比两年前在苏黎世时更加从容,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让她即使在这样一群顶尖人物中也丝毫不显逊色。
陆寒霆的指节微微收紧。
他本该在昨天就离开京市,去新加坡参加另一个重要会议。但在峰会日程表上看到她的名字时,他鬼使神差地改变了行程。
他必须和她谈一谈。不是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不是客套的“恭喜”和“谢谢”。他需要一个真正的对话,需要一个答案——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那些他始终无法释怀的疑问。
眼见那几位老教授与她握手告别,暂时没有人上前打扰,陆寒霆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他穿过人群,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距离在缩短,十米,五米,三米...他甚至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浅淡阴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与她之间。
是那位在伦敦和苏黎世都出现过的亚裔男人——李璟博士。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陆总。”李璟微微颔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请止步。”
陆寒霆的脚步猛地顿住。这三个字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离她仅剩几步之遥的地方。
“李博士。”陆寒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只是想和沈博士说几句话。”
“抱歉,沈博士接下来还有安排。”李璟的语气礼貌却不容商量,“如果您有学术上的问题需要交流,可以通过官方渠道预约。”
“我不是要讨论学术。”陆寒霆的视线越过李璟的肩头,试图捕捉沈清澜的目光。
而她,正微微侧头听着助理的低语,对这个小小的插曲恍若未闻。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打扰者,自有旁人会处理。
这种被彻底隔离在外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令人难堪。
“陆总,”李璟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想您应该明白,沈博士的时间很宝贵。”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陆寒霆最后的坚持。
他当然明白。她的时间宝贵到连给他三分钟都不愿意。宝贵到需要专人替他“过滤”掉他这样的“打扰”。
他看着沈清澜对助理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一行人的簇拥下朝着贵宾室的方向走去。自始至终,她没有回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朝他这边投来一瞥。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璟才微微欠身:“失陪了。”
陆寒霆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周围的人群依旧喧闹,学者们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前沿的科学问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站在罗马柱旁、面色苍白的男人。
他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一个类似的场合。那时他还是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她是初露锋芒的科研新星。他穿过人群走向她,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一条路。她回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浅浅的笑意。
而现在,他连走到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陆总,请止步。”
这五个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它代表的不仅是空间的阻隔,更是身份的改变,是过去的终结。
他缓缓放下那杯冷掉的咖啡,转身朝出口走去。
走廊很长,灯光很亮。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一声,又一声,像是在为某个时代画上句点。
有些距离,不是几步路就能跨越的。
有些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有些界限,一旦划下,就再也无法抹去。
“陆总,请止步”——
这不仅仅是一句劝阻,
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