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的“病情”,在陆寒霆彻底决绝、陆夫人也逐渐意识到某些不对劲之后,似乎失去了持续“发作”的土壤。那些精心策划的“虚弱”与“无助”,再也无法换来预期的关切与资源,反而更像是一出自导自演、无人观看的滑稽戏。
当依附和索取变得困难,甚至可能引火烧身时,苏蔓骨子里那股不甘人后的韧劲,或者说,生存本能,被逼了出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躺在“病人”这个身份上坐以待毙。她需要一个新的舞台,一个能重新证明自己价值、甚至实现翻盘的机会。
她想起了自己几乎被遗忘的、自幼苦练的钢琴。那是她曾经引以为傲,后来却被她当作接近上流社会、点缀自身“才情”的工具。如今,这把尘封的武器,或许是她唯一能依靠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停止了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任何与“病情”相关的内容,注销了那个充斥着刻意营造柔弱氛围的账号。她聘请了新的、更为严厉的钢琴导师,将自己关在公寓里,开始了近乎疯狂的练习。手指在琴键上磨出薄茧,旧曲新谱反复锤炼,她要的不是陶冶性情,而是一场精准的、必须成功的演出。
时机选在了陆寒霆的“启航”项目初露锋芒,周慕深的“清源”陷入困境,而沈清澜远在瑞士的消息逐渐被新的热点覆盖之后。一场由她个人名义发起,并巧妙运作成与某个边缘儿童慈善基金挂钩的小型音乐会,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音乐沙龙里悄然筹备。
她没有广发邀请函,只精准地投放给了部分时尚媒体、艺术评论家,以及一些她还能联系上的、与陆家或周家圈子有交集的边缘人物。她知道,真正的大人物不会来,但只要有足够多的“传声筒”,消息就能渗透到她希望到达的地方。
音乐会当晚,苏蔓身着一袭简洁的墨绿色长裙,妆容精致却不再刻意柔弱,眉眼间甚至带上了一丝久违的、属于演奏家的锐气与专注。她走上舞台,对着台下并不多但身份关键的观众微微鞠躬,没有多余的话语,直接坐在了钢琴前。
巴赫的赋格,肖邦的夜曲,李斯特的狂想曲……她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技术娴熟,情感饱满,甚至带着一种压抑许久后骤然爆发的力量感。这并非顶尖大师的水准,但足以让那些带着挑剔或看戏心态而来的观众感到意外——苏蔓,似乎并不只有“病弱”和“心机”的一面。
最后一曲终了,她站起身,接受着台下礼貌而略带赞许的掌声。灯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不是病态的红,而是运动与兴奋后的潮红。她看到了台下某些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也看到了个别时尚专栏记者低头速记的动作。
她知道,她成功了第一步。
这场音乐会,与其说是庆功,不如说是一次宣告。她在向所有人,尤其是向那些已经抛弃或看低她的人宣告:我苏蔓,并非只有依附他人才能生存。我也有我的才华,我的战场。
然而,在她目光扫过观众席时,那个她内心深处最希望看到,也最怕看到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陆寒霆没有来。
周慕深,更不可能来。
她嘴角维持着完美的微笑,心底却有一小块地方,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消散,慢慢冷却下去。
她知道,仅凭一场音乐会,根本无法撼动现实的壁垒。陆寒霆的决绝,周慕深的遥远,沈清澜的超然,都像是横亘在她面前的、无法逾越的高山。
但至少,她不再只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等待施舍的苏蔓。
她重新站在了灯光下,
哪怕舞台很小,
观众很少。
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
一条更加艰难、
却也更加真实的、
自救之路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