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魔风暴的咆哮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
石坛之内,星光与幽暗的虚空之力交织成的光晕稳固如山,将外界那毁天灭地的猩红狂潮死死抵挡在外。黎玖闭目调息,星焰灯盏悬于身前,柔和光辉不断滋养着她的神识与灵力,同时维持着对星辰槽位的能量供给。手中那块虚空结晶残片的光芒则略微黯淡了几分,显然消耗不小。
苏晚三人经过调息,状态恢复了不少,但面对这宛若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依旧心神不宁,时不时紧张地望向光晕之外。他们对黎玖的敬畏之心有增无减,若非她手段通天,三人早已化为飞灰。
终于,在次日黎明时分(虽然在这被阴霾与风暴笼罩的地下难见天日,但修士对时间的感应依旧精准),外界的嘶吼声开始逐渐减弱。
那充斥视野的猩红色泽如同潮水般退去,扭曲的煞魔面孔变得稀疏、模糊,最终消散。狂暴的灵气乱流也逐渐平息,只剩下呼啸的狂风卷着沙砾,吹过满目疮痍的大地。
风暴,止息了。
笼罩石坛的光晕缓缓收敛,最终隐没于坛体符文之中,只留下淡淡的能量余韵。
天地间重现清明, albeit 是一种破败死寂的清明。焦土、裂谷、巨大的残骸重新显露,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焦糊味,以及无处不在的空间波动。
“结……结束了?”那师妹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苏晚长长舒了一口气,郑重地向黎玖再次行礼:“此番绝境逢生,全赖道友力挽狂澜。苏晚与师弟师妹,感激不尽!还未请教道友尊姓大名?”
“黎玖。”她平静回应,目光已投向罗盘所指引的方向——位于这片古战场遗迹更深处的一片区域。那里地势更加低洼,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撞击坑,隐约能感受到一股异常沉凝厚重的气息从地底透出。
“黎道友。”苏晚记下这个名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神色一凝,“道友之前所言的地脉心线索,莫非就在那边?此地刚经历风暴,空间仍不稳定,危机四伏,不如我等随道友一同前往,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他言辞恳切,既有报恩之心,亦对那可能存在的“地脉心”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黎玖略作沉吟。苏晚三人实力尚可,尤其苏晚在阵法一道颇有见识,或有用处。且他们看似心性不坏。但这等机缘之地,亦需防备。
“可。但需听我指令,不得妄动。”她淡淡说道。
“自然听从黎道友安排!”苏晚连忙保证,师弟师妹也用力点头。
四人稍作整顿,便离开石坛,向着那片低洼区域小心行去。
越是靠近,脚下的土地越发坚硬,颜色也逐渐变为一种深沉的暗褐色,仿佛浸透了古老的血液。空气中残留的煞气与空间裂缝依旧不少,但那股源自地底的厚重气息也越发明显,甚至给人一种心神安宁之感。
终于,他们抵达了巨坑边缘。向下望去,坑底遍布着更加巨大狰狞的金属残骸,仿佛某种巨型舟船的碎片。而在坑底中心,赫然有一座半塌的、由某种黑色金属构筑的方形建筑,风格与那湖心岛的石殿类似,但更显厚重坚固。建筑大部分被掩埋在泥土和残骸之下,只露出一角入口。
罗盘的震颤在此地达到了顶峰,辰核碎片灼热异常,明确指示目标就在那建筑之内。
“好强的地脉灵气!虽被封存,但其精纯厚重,远超想象!”苏晚激动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源。
黎玖神识扫过,确认入口处并无明显禁制,只有岁月留下的沧桑。她当先飞身而下,苏晚三人紧随其后。
进入建筑内部,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四壁皆是冰冷的金属,刻满了加固与封禁符文。通道尽头,是一扇破碎的巨大石门。
穿过石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巨大的圆形石室,格局竟与上方的古传送阵坛有几分相似。石室中央,并非蒲团玉案,而是一座更加复杂、由无数金属导管和晶体阵列构成的庞大装置!装置大部分区域已经破损断裂,灵光黯淡,但最核心处,一枚约莫人头大小、通体浑黄、散发着温润厚重光晕、内部仿佛有大地脉络在缓缓流淌的晶石,正静静悬浮在一个布满裂纹的基座上!
磅礴如海、精纯至极的土系灵力和大地生机,正从这枚晶石中缓缓散发出来,维系着这座古老装置最后一丝运转,也正是这股力量,隐隐稳固着这片区域的地脉,甚至可能也是上方古传送阵历经浩劫仍未完全崩溃的根源之一!
“地脉镇器!果然是地脉心所铸的镇器!”苏晚声音发颤,激动万分,“这必是上古大能抽取灵脉精华,炼制而成的镇守阵眼之宝!”
黎玖目光灼灼。这枚地脉心蕴含的能量,比想象中还要庞大精纯,足以驱动古传送阵!而且,因其本就是这座前哨站的“镇器”,与古阵同源,效果绝非普通地脉心可比!
她小心翼翼上前,发现镇器基座虽然裂纹遍布,但与整个地下装置乃至地脉相连,若强行取走,恐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她仔细观察装置结构,又对照巡天阁玉简中的零星记载,很快找到了方法。这镇器并非不可移动,而是需要特殊法诀暂时切断其与地脉的联系,才能安全取用,而之后,需以自身灵力模拟地脉之意,暂时维系基座与地脉的脆弱平衡,直至将其安置于古阵槽位,重新连接。
此法需要对能量有着极致精妙的操控,且自身灵力需足够深厚包容。
“你们退后。”黎玖吩咐道。
苏晚三人立刻退至门口,紧张观望。
黎玖屏息凝神,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舞动,打出一道道古老而晦涩的法诀,正是玉简中记载的、专门用于操控此类镇器的“移星换斗诀”。混沌灵力随着法诀输出,如同最细腻的丝线,缓缓缠绕上那枚地脉镇器,并渗透进下方的基座。
嗡……
地脉镇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浑黄的光晕开始明灭不定。整个石室微微震动,地底传来隐隐的轰鸣,仿佛大地灵脉感受到了波动。
黎玖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神识催动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将镇器与地脉的联系一点点剥离。这个过程不能快,更不能错,否则地脉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地脉镇器彻底脱离了基座,缓缓漂浮而起。而基座上的裂纹瞬间扩大,整个装置光芒急剧暗淡,地底的轰鸣声变得剧烈!
就是现在!
黎玖早有准备,磅礴的混沌灵力立刻涌入基座,模拟出地脉的厚重与生机,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连接!她另一只手虚空一引,将那枚温暖厚重、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地脉心镇器收入掌中!
“走!”
她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向室外掠去。苏晚三人反应极快,立刻跟上。
就在他们冲出金属建筑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巨坑都为之震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彻底塌陷。那股磅礴的地脉之气虽然减弱,却并未完全消失,显然黎玖的临时维系起到了作用。
四人毫不停留,以最快速度返回平原中央的古传送阵坛。
重回坛顶,黎玖毫不犹豫,掌托那枚光芒流转的地脉心镇器,将其缓缓安放入那个对应“地脉心”的槽位之中!
严丝合缝!
嗡——!!!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彻底唤醒!整个石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大地之下传来浩荡磅礴的地脉之力,通过那枚镇器,疯狂涌入古阵之中!
星辰槽位、虚空槽位与之共鸣,星光与幽暗空间之力大盛!
十二个槽位,虽只亮起其三,却构成了一个稳固的核心三角!无数古老的符文自坛体上层层亮起,如同星河环绕,运转不休!一股浩瀚、苍凉、足以撕裂虚空、贯穿星宇的磅礴气势,自石坛冲天而起!
古传送阵,在沉寂了无尽岁月后,终于再现辉煌!
苏晚三人被这宏大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心神激荡。
黎玖立于光华万丈的阵坛中央,衣袂飘飞,眸光如星。
通往星空古道的路径,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