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我打二传。”
当这句话从北川圭口中清晰地吐出时，整个省青年排球队的训练馆，陷入了安静。
队员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有人觉得他太过狂妄，还有人则纯粹是搞不懂这番操作。
主攻手赵刚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身旁队友一把拉住。他看着那个站在场中，神色平静却气场强大的北川圭，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刚才那三个球，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质疑对方实力的底气。
队长林动，那位戴着无框眼镜的主力二传，此刻镜片后的目光无比复杂。他知道，这个家伙是认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汇聚到了陈海教练身上。
陈海教练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从日本来的王牌，提出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彻底颠覆他对其定位的“转职申请”。
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总教练，他看得出北川圭眼神中的坚定，那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
当着这么多队员的面，他不好直接深究，任何质疑或者反对，都可能影响到教练的权威和新队员的融入。
“嗯……”陈海教练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知道了。”
只能暂时将这个爆炸性的问题压了下来。
“好了！都别愣着了！”他拍了拍手，对着全体队员大声喝道，“分组对抗！今天新来的先跟着二队熟悉一下节奏！林动，你带一队！都给我动起来！谁要是敢偷懒，晚上加练核心力量！”
教练的命令就是圣旨，队员们立刻如梦初醒，高声应是，迅速散开，各自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去。喧闹的击球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过。
只是，所有人的余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被分到二队场地、正在默默活动手腕的北川圭。
训练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着。
北川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宣言而有任何特殊的举动。他被安排在接应的位置上，参与二队的攻防演练。他的表现一如既往地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恐怖。无论是一队的重炮主攻，还是其他队友的扣杀，只要是在北川圭的防区内，就几乎没有能直接得分的。
他的跑位、预判、垫球卸力的技巧，都让周围的队友看得目瞪口呆，也让对手感到一阵阵的无力，心想着这就是日本的高中水平吗？这么强！
然而，教练组和心思细腻的林动却发现了一些不同。
北川圭在攻防转换的间隙，做得最多的事情，不是准备下一次进攻，而是观察。他观察每一个攻手的起跳习惯，观察林动传球时细微的手型变化，观察拦网队员的移动……他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收集着球场上的一切数据。
训练一直持续到傍晚。
当陈海教练吹响结束的哨音时，所有人都累得瘫坐在地板上，汗水浸透了每一寸衣衫。
“今天就到这里，都去放松拉伸，然后解散！”
“是，教练！”
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向休息区，而陈海教练则走到了还在帮着收拾排球的北川圭身边。
“阿圭，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好的，陈叔。”北川圭放下球，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嘈杂的训练馆，来到了二楼那间简洁明亮的教练办公室。
陈海教练关上门，亲自给北川圭倒了杯水，然后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是二传？”
北川圭双手捧着水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陈叔，您觉得我最强的能力是什么？”
“进攻和防守。”陈海教练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在日本的比赛录像我看过无数遍。你的进攻，充满了想象力和欺骗性，是顶级的‘巧将’；你的防守，尤其是你的预判和赛场阅读能力，更是我生平仅见。你是个百年难遇的、攻防一体的全才。”
“您说对了一半。”北川圭微微一笑。
“嗯？”陈海教练眉毛一挑。
“我的进攻和防守，确实还不错。”北川圭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却没有任何炫耀的意味，“但那只是我‘大脑’思考后，通过身体执行出来的结果。相比于我的身体能力，我最强的，始终是我的球商，是我的脑子。”
陈海教练沉默了，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他无法否认。
两年前，北川圭来基地试训，那时的他，身体素质在同龄人中只能算中上。但就是这个少年，仅仅看了半场训练赛，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队里主力副攻王磊的起跳时机问题，能点拨自由人如何根据对方二传的站位来预判传球方向。
那些提点，至今还在让队里的老队员们受益。
那种超越年龄的洞察力和战术理解能力，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看着陈海教练陷入沉思，北川圭知道，对方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继续说道：
“一个接应，无论多强，他也只是体系中的一颗棋子，最多是一颗决定胜负的关键棋子。他的任务，是得分，是撕开防线。”
“但是二传不一样。”北川圭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二传是执棋者。他决定了整支球队的战术风格，他掌控着比赛的节奏，他负责将每一个攻手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在场上，唯一可以完全、毫无保留地发挥出我全部实力——也就是我‘大脑’的实力——的位置，只有二传。”
他站起身，对着陈海教练，微微鞠躬，语气诚恳而坚定。
“所以，拜托了教练！请让我打二传！”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歉意的苦笑：“虽然我知道，我这个突然的改变，可能会让您的计划变得有些头疼，也会给队长林动带来压力……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许久，陈海教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好小子……”他摇了摇头，笑骂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行！我答应你！”
他站起身，走到北川圭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给你机会。但是，主力二传的位置，我不会白白给你。林动是这两年队里最稳的核心，全队都信任他。你想上位，就得在训练里、在比赛里，拿出真本事，堂堂正正地从他手里把位置抢过来！做得到吗？”
“是！”北川圭的回答干净利落。
“很好。”陈海教练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二传组一起训练。你的‘魔术’，我很期待，能在二传的位置上，玩出什么新的花样来！”
得到了教练的许可，北川圭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