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三人吵吵嚷嚷,完颜宗贤有些无语,问道:“午时三刻到了没?”
漏吏大声回道:“眼下是午时二刻二字十分,还缺十分!”
完颜宗贤道:“宋人也用分计时?”
辛弃疾点了点头。
“那……也有秒?”
辛弃疾微微皱眉道:“有是有,但太过细微,平日里也用不着!”
完颜宗贤如遭雷击:“这……不对啊,胡大人说这等细微计时法只有他有,你们又如何有!”
在普通宋人的认知中,基本到了字这个级别便结束了,相当于后世的五分钟,再细微便很少用到。
然而心高气傲的漏吏不乐意了,我堂堂大宋还在被你一个金虏瞧扁了,下巴微抬,随意一拱手:“大人容禀,大宋计时,一日分十二时辰,九十六刻,一刻分三字,一字作二十分,一分作六十秒,一秒作六十忽,一忽为六十微!”
完颜宗贤张大了嘴,茫然不知所措!
身旁一个女真人见完颜宗贤吃了瘪,怒道:“计时这般精细有何用,还不是……”
完颜宗贤唬了一跳,连忙拦住此人的口无遮拦!
辛弃疾冷冷瞄了一眼那个侍卫,对完颜宗贤道:“日头太毒,要不咱现在就行刑?”
完颜宗贤拱手向天行礼:“既然规矩如此,没奈何,再等一等吧!高低也不过只有十分了!”
漏吏道:“说话间已过去五分,还有五分而已!”
完颜宗贤心下再次一愣,宋人这个分明显比胡建国所说的分要短许多,漏吏适才说了分割之法,只是自己并不精于算学,可回去与胡大人计较!
漏吏提醒道:“辛大人,只有五分了,该让刀斧手准备了!”
辛弃疾猛然惊醒,喝道:“刽子手准备!”
三个刽子手挚出宽背大刀,刀面蹭光瓦亮,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完颜亮看得十分怪异:“辛使君,这刽子手一定要这般膀大腰圆,身形健硕的吗?”
辛弃疾小声回道:“我也不知,但我听说,这行刑讲究一刀两断,行刑之人若是气力小了,一刀砍不断,怕是堕了朝廷威严!”
“原来如此!”完颜宗贤恍然大悟!
只这片刻间,漏吏大声道:“午时三刻到!”
辛弃疾抛出令牌,大喝一声:“斩!”
三个刽子手手起刀落,三颗头颅咕噜噜滚下台去!
这整个过程,要在这一分之内完成,若是没有完成,便算是误了时辰,若是刽子手一刀砍不断,要去砍第二刀时,定然就误了时辰了!
围观的百姓连忙捂了眼睛,所为普通百姓,看到杀人还是极为害怕的!
随即听到震天价叫好声,这才一起欢呼起来,只是许多捂着眼睛的手也不曾拿下来!
辛弃疾下令,将四人的首级提去孙刚与李红的墓前祭祀!
完颜宗贤下令,收殓尸体,火化了带回金国。
临安百姓开始疯狂地庆祝,比之辛弃疾进城之日更为盛大!
当孙刚和李红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全城的百姓便看到了希望!
这大宋,终究是宋人的大宋!
这大宋,终究还是值得期待的!
种下百亩地,只待秋来收!
辛弃疾这次两千里追凶,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回报!
一个叫作隗顺的临安男子敲响了皇城司的大鼓!
“大哥,二哥,有喜了!”辛弃疾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
陆游笑道:“我是男子,哪里会有喜,你问问你二哥!”
赵眘白了他一眼,这点便宜也要占一下!
辛弃疾不管他们的调侃,一把抓过茶壶喝了一口,尽数喷在了两位哥哥脸上!
太烫了!
辛弃疾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脏兮兮的衣摆在两位哥哥脸上胡乱擦拭一番。
“来了个叫做隗顺的老者来皇城司报案,这个隗顺,乃是当年临安府的一个狱卒!当年岳元帅遇害,是他偷偷将岳元帅的尸骨偷了去安葬。因此当年岳元帅遇害后尸身便离奇失踪了,只好弄了个衣冠冢!”
赵眘与陆游跳了起来:“那尸身现在何处?”
“他不肯说,除非果真翻了案,不然是断不肯说的!”
“那他当年做狱卒,定然是见到许多旁人见不到的事情!”
“也不肯说!”辛弃疾无奈道。
赵眘感慨道:“真义士也,当年若是被人发觉,只怕这隗顺有死无生!”
随即又道:“此事还有其他人知晓么?”
辛弃疾道:“还有杨万里与魏胜!”
“叮嘱他们,切莫泄露消息,不然此子有危险!”
辛弃疾笑道:“这个自不消说,我已交代过了!”
“他还知道些什么吗?”
辛弃疾摇了摇头:“说了一些岳元帅在狱中受到的酷刑,但没有诬陷相关的证据!”
陆游道:“既然是千金市骨,何不将此事宣扬出去,让旁人得了消息也能过来献计献策!”
“是需要千金市骨,但不能将这个隗荣放出去,还是有危险!随意编个名字,说献了关键证据,然后说得了大笔金银,放出消息去!”
消息刚放出去,便有了回信,但这次回信的并非民间又有了证据,而是殿中侍御史汪澈自鄂州巡视归来!
汪澈汇报,鄂州官兵向他申诉,言明岳飞的冤屈!
汪澈当场表示会向官家禀奏此事,引得在场官兵痛哭如雷!
在秦桧的高压政策下,鄂州的官兵依旧这般思念岳帅,已经说明了问题!
赵眘大喜,虽然这不是什么直接的证据,但这些官兵中有许多岳飞的部下,到时候可以作为旁证!
随即下令让他们即刻进京!
第二个人是赵不凡,此人乃是太宗一脉宗室子,当年苗刘兵变,赵构被逼退位,正是赵不凡划开大腿,将蜡丸密信藏匿其中,带出去寻到张浚,才解了赵构之困。因此赵构极为信任他,然而随着其父赵士?被秦桧等人构陷,贬去建州,便再没回来过,对此,赵构虽然愤怒,也是无能为力!
赵不凡并不认识岳飞,但他父亲赵士?认识,身为岳帅气度折服,因此多番为其说话,这也是为秦桧嫉恨的原因之一!
他没有带来新的证据,只是重复了父亲的话。
中原尚未光复,却要杀岳飞这等忠义之士,这是忘靖康之事而不欲复中原也!愿以全家百口保飞无罪!
这句话当年赵士?说过,那时候想要保住岳飞却没有保住,今天赵不凡也说了这句话,这是要还岳飞一个清白!
赵士?只见过岳飞一面,却两代人以全家作保!
这自然是岳飞气度所折,又何尝不是赵士?父子一片赤诚!
第三个人是一对兄弟,长兄叫作范欠公,幼弟叫做刘难服,来自建州。
这两个欠揍的名字着实令人侧目,而且姓氏又不同,说什么兄弟。
后来才知道,范欠公之父乃范澄之,刘难服之父乃是刘允升,岳飞入狱时,两人都是布衣,也不认识岳飞,却毅然决然上书为岳飞鸣冤叫屈!
随即刘允升被秦桧构陷,受刑于东市,范澄之流放千里,最终死于流放之地!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两人的姓名也就不难理解了!
然而这两人依然不是直接证据。
赵眘有些坐不住了,召来几个老相公准备主动出击!
杨椿是个老学究,自从中了进士就一直在蜀中一带任职,因不附秦桧,一直没有机会进京,因此对当年之事并不熟知。
李文会倒是一直随着赵构南下的,且早先与秦桧关系密切,然而此人在岳飞入狱之时人微言轻,官职低微,接触不到秦桧的核心圈子。
李焘在这个时候虽然已经中了进士,但他觉得自己学识不够,还在闭门读书,并未进入官场!
张浚自然是建炎南渡以来的风云人物,但秦桧构陷岳飞自然是要先清理掉张浚之后!因此,那一年,张浚已经谪居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