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殿主位上的人抬脸，皮肤被两颊散乱的黑发和殿内阴暗的光线衬得像死人一样青白。
他长长的嘴咧了咧，嗓音干哑。
“刚刚轩旗那家伙传讯给我，说你放跑了一个月阳宫弟子。”
大殿正中立着的男人掀起眼皮。
“我帮他处理九个不错了。哪来这么多破事。”
达涩闻言，却是“咯咯咯”笑了几声。他慢慢站起身，眼珠紧紧盯着慕容羽。
“你这样讲我倒不意外。”达涩一步一步走向慕容羽，嘴角咧的更开：“但偏偏……放的是月阳宫首席弟子。洎莱门下那个唯一的徒弟。”
“所以？”慕容羽神情冷淡。
达涩停住，深色宫主服在晦暗的殿内泛起诡异的光。
“还念着那几年啊，慕容羽。就凭他隔三岔五便找由头来绯钥宫晃的架势，若真遇着你，对你出手的概率又能有几成？”
慕容羽蹙眉。
达涩视若无睹，又笑几声，转身回主位坐下。
“用放跑这个词不准确。”
一条银环蛇自主位背后探出头，达涩宠爱地摸摸蛇脑袋，继续道：“月阳宫的首席弟子是最不可能跑的。他那么想见你呀，我的徒儿！”
“……”
慕容羽冷笑：“不是他自己跑的，难道是我找人将他送回去的吗？”
达涩完全没被对方恶劣的语气激怒，“是不是你派人送他回宫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摸完蛇脑袋，改摸蛇下巴。
“我不关心他的死活。只是你别企图反悔当初的交易，慕容羽。”达涩眼珠转动，和银环蛇一样的狭长瞳孔看向大殿正中一脸冷漠的男人。
“我可不希望，这个小插曲会使你抱有什么死灰复燃的念想……听明白了吗？”
慕容羽侧身。
“师尊何必如此担忧？”他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流露，但语气却颇嘲弄：“我没有反悔的理由。”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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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紧盯着远处，狠狠攥了攥手指。
“太过分了！”
她道，视线却舍不得挪移半毫米：“万墨和他道侣真是太过分了！居然一直用假脸骗我！我要同万墨决裂！”
说罢没一秒，又低声：“……不行。太帅了，可恶。”
站她旁边的许漪：“……”
“瞧你那点出息，”她无语：“别看了大姐。要是让万沚发现，指不定还以为你对万墨有意思。”
“可是他们俩抱一起了。”
“……什么玩意儿？！”
许漪立刻扭头，果然看见两道松绿色人影正挨得极近，其中一个还将手搭在了对方腰间。
半圈着人的男子唇瓣轻动说了句什么，被圈的便抬手拍拍他脸庞，勾起嘴角回了一句。
白沙和许漪安静地观望。
直到修习时间开始，一方将另一方扒拉远了些后，白沙才不由自主感慨：“八荒宫是个好地方。”
许漪点点头表示赞同。
“绝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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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修习心法时，在场的仙尊和长老会御剑四处游走以进行监督，并顺便给悟性一般的弟子提供建议。
而心法修习的如何，只需看修习者周身的灵气波动。波动频率稳定则说明修习完成，可以提前离场。
邬星沚就坐在距邬星墨一米不到的位置上。他先是心不在焉地依照仙尊们传授的口诀掐了掐指，然后才想起自己是魔修，这心法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既然心法修不了，那看哥哥好了。
他于是悠哉悠哉调整一下位置，开始目不转睛盯旁边墨发红眸的男子。
刚掐完诀的邬星墨察觉到对方灼热的视线，用眼角余光刮他一下。
微不可闻道：“看什么看，专心修你的。”
“……”邬星沚无辜地眨眨眼，“哥，我是魔修。练不了心法。”
邬星墨：（o.o）！
他指节蜷了蜷，不禁有点想把方才哪壶不提开哪壶的自己扇死。
邬星沚却压根没在意，刚往哥哥那边挪近了些，突然上方飘落一道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人影穿一袭白衣，手持折扇，一派谦谦公子的儒雅气度。他“咔”地合扇冲邬星沚笑了笑，温声：“万止是对心法有不懂的地方么？还是修习遇到了什么问题？”
邬星沚眉梢狠狠一拧，紫眸里显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没有问题。”他重新挪回原位以便离对方远点，硬邦邦道：“不劳仙尊记挂。”
如此直白的排斥却没能将清言逼退，他展扇摇了摇，柳叶眼一弯，道：“那为何不掐诀修心法，是不喜欢这套吗？”
说着，甚至挨近些许。
“若是不喜欢这套，我带你去藏书阁挑一套你喜欢的，怎么样？”
一旁的邬星墨边掐诀边瞄着一脸黑线的邬星沚，莫名想笑。
嘶……大男主居然也能被骚扰。真是开了眼了。
“不怎么样。”
邬星沚瞟见自家哥哥幸灾乐祸扬起的嘴角，语气越发不爽：“我是魔修，无需练心法。清言仙尊有这时间倒不如多教教别人，也好挽救一下自己的风评。”
他话音一落，四面八方都投来若有若无的视线。
真敢说啊！
坐邬星沚附近的弟子们暗自感叹。
清言的笑容终于浅了些，但依旧没退缩。
“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是魔修，练不得心法。”他道。
“但无碍。八荒宫早些时有魔修当过宫主，藏书阁存了不少他创的功法，你且随我去，我帮你挑几本。”
“……”
邬星沚没接话，掩在袖底的手微动。
邬星墨看出他的小动作，当即站起，轻咳一声抢在他掏魔鞭前对清言道：“……清言仙尊，万师弟恐怕不太方便同您去藏书阁。他晨间已答应了与我去丹房。”
邬星沚顿了顿。
魔鞭也不掏了，立刻掠过清言挨到邬星墨旁边牵住他的手，旋即紫眸挑衅地一扫清言。
道：“承蒙仙尊厚爱。可惜弟子要陪师兄，没空陪您。”
“……”
清言瞥向两人，合起折扇。
似笑非笑：“丹房也得等修习心法完成后再去吧。”
邬星墨摊手：“我已经修完了。”
“……什么？修完了？？？”清言神色微变。
——不怪清言如此震惊。修习心法非常考验仙资，普通修习者第一次修习最少要半时辰起步，然而现在连半时辰的三分之一都还没到，第一次参与心法修习的邬星墨就说他修完了。
“几句口诀罢了。”
邬星墨掐掐手指，一层白莹莹的灵气便均匀而稳定地自他周身散发出来。
松绿色服饰的男子一手牵人一手捏诀，挑眉笑问：“很难吗？”
清言：“……”
其余弟子：“………”
虽然但是，能不能别殃及池鱼。同门的自尊心就不是自尊心了？！
邬星沚瞟一眼清言那张已经毫无笑意的脸，扣紧掌心的手。
凑近邬星墨耳畔低声道：“哇～师兄好厉害。”
“那当然，”
邬星墨轻轻回道：“否则怎么跟仙尊抢人。”
他们没有刻意避着谁，在场的哪个不是五感敏锐，听得一清二楚。清言“咔”展开折扇掩了掩面色铁青的脸，语气生硬：
“你们俩关系还真不错？”
“没办法，人格魅力太大了，”邬星墨收了灵力，笑吟吟道。
“敢问仙尊……我们现在可以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