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他衣角的声音很小，但维恩听到了。那句话让他又有了力气。他低头看她，雨水流进眼睛，很疼，但他没眨眼。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衣服，手指发白，好像一松开就会失去他。
他抬起脚，换了方向走。地面变硬了，踩出裂纹。前面就是矿坑入口，黑乎乎的，边缘歪歪扭扭。风从里面吹出来，有股难闻的味道，不像外面的雨那么清爽。
他慢慢走近，膝盖快撑不住了。他已经累极了，魔力没了，两个天赋只能轮流发出一点光。左眼还在闪，右眼看不清东西。他靠记忆走路，也靠怀里的人呼吸的声音认路。
终于到了岩壁下。他蹲下，小心把她放平，头垫在自己的外袍上。她脸色发青，嘴唇没血色，呼吸很慢。他摸了摸她的鼻子，还有热气。她还活着，只是太虚弱。
他抽出“晨曦”，刀上有泥，他没擦。手指划破手掌，血滴在刀上，光亮起来。他在地上画了个圈，连了四条线，最后把刀插在中间。光从刀柄散开，形成一层屏障，把塞琳娜围在里面。
做完这些，他喘口气，肩膀塌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太累了。他靠着墙坐了一会儿，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她没动，睫毛也没颤。刚才那句“别丢下我”像梦话，可他知道不是。
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叫。幼龙爬过来，身上湿漉漉的，沾着草屑。它走到塞琳娜身边，蜷成一圈，把头放在她手臂旁。维恩看着它，说：“守着她。”幼龙抬头，眼睛映着光，点了下头。
他站起来，腿有点软，扶了下墙才站稳。帽子早破了，他干脆扔在地上。头发贴在额头，混着雨水和汗。他摸了摸脸上的疤，从眉骨到下巴那一道，是打影裔时留下的。以前他总想逃，现在不行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塞琳娜躺在光里，幼龙守在旁边。这画面让他想起灰烬镇的冬天，她在酒馆门口扫雪，回头冲他笑。那时她穿旧斗篷，袖口破了也不在乎。她说只要能站着做事，就不算输。
他转过身，不再看。拿起“暮影”别回腰间，又检查了匕首。封印地的气息越来越重，空气变得黏糊，每吸一口都很难受。他知道里面有埋伏，也有陷阱。黑袍一定在等他。
但他必须进去。毒素是冲着空间系觉醒者来的，只有找到源头才能解。艾莉亚说过，伪神苏醒前会有三次脉动，每次释放一种诅咒。影舞者的毒针就是第二次。如果第三次发生，整个大陆的空间都会崩塌。
他往前走一步，脚踩进黑暗。温度立刻下降，这里的冷不一样，像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通道向下倾斜，墙上有很多划痕，像是被大东西拖过。
他走了五步，停下。背后传来幼龙的一声轻叫。他没回头，只抬手挥了一下。再往前，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他想起艾丹死前说的话：“你本该成为英雄。”那时他觉得是笑话。一个被全镇人骂作灾星的人，怎么当英雄？
现在他明白了。英雄不是别人封的，是你在所有人都倒下的时候，还能站起来走一步。哪怕这一步是往地狱去。
他继续往前。通道变窄，头顶开始滴水，一滴一滴落在肩上。他数着脚步，一百二十七步后，看见前面有光。不是阳光，是紫黑色的火苗，固定在墙上的凹槽里。那些火不动，照出地上的裂缝。
裂缝冒着气，颜色发灰。他蹲下看了看，这不是普通的地脉泄露。能量流动的方式不对，像是被人故意引导过的。黑袍已经在下面动手了，可能正在准备仪式。时间比他想的更紧。
他站起来，摸了摸胸前的护心镜。这是龙鳞做的，伊格尼斯给的。现在它有点温，说明附近有高阶黑暗术法使用者。距离不远，可能就在下一层。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往下走。台阶突然出现，一边靠墙，另一边是空的，下面什么都看不见。他贴着墙走，手扶着粗糙的石壁。指尖感觉到震动，下面有人在活动。
走到一半，他停住了。耳朵听到一丝声音——不是脚步，也不是火焰声，而是一种低语。断断续续，像是在念什么。他听不懂内容，但语气很熟。那种假装温和的调子，只有一个人会用。
黑袍来了。
他握紧匕首，没有加快脚步。对方敢在这里说话，就不怕被发现。也许这就是个局，就等着他进来。可他没得选。塞琳娜撑不了多久，每一分钟都很重要。
他继续往下。台阶结束，面前是一扇门。石头做的，上面刻着锁链图案，已经断了。门虚掩着，紫火的光照进去一点。里面很大，能听见水滴声，还有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没马上进去。右手按在门上，感觉有一股阻力，像是空气被压紧了。这是防护阵，用生命能量激活的。普通人推开就会死。但他不是普通人。
他左手凝聚一点光明之力，右手注入暗黑气息，两股力量一起压上去。门发出闷响，缓缓打开。里面的气味冲出来，很浓，让他后退半步。那是血、烧焦的肉，还有一种腐烂植物的甜味。
他迈步进去。地面是石板，有些地方裂开了。裂缝中伸出黑色藤蔓一样的东西，一动一动，像是活的。墙上挂着几具尸体，都是人类，穿着教徒的衣服，胸口被挖空。他们的脸朝下，血顺着地板流到中央一个凹陷处。
那里有个祭坛。圆形的，由七块黑石组成。中间放着一本书，封面像人皮，边角发黄。书页自动翻动，越来越快。每翻一页，空气中就多一道裂痕。
他盯着那本书。不用靠近也知道是什么。十卷残典之一。黑袍的目标从来不是杀人，而是集齐所有残页，完成最终召唤。现在只剩最后一步。
他往前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身一看，门正在慢慢关上。他没阻止。既然进来了，就没打算出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入口方向。那里只剩一条细缝，透不出光。他知道外面还有人在等他回来。但他现在只能向前。
他拔出“晨曦”，刀尖指向祭坛。双脚分开站稳，呼吸放慢。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