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潢府府衙之内,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炭火气,更交织着无形的沉凝压力,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气氛压抑凝重到了极致,宛若实质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令人几乎窒息。
岳飞身着玄色嵌银丝戎装,肩甲上的虎头纹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森冷寒光,他端坐主位,眉峰紧蹙,面色铁青如淬冰精铁。阶下,十余位负责矿山事务的官员齐齐跪伏,个个浑身战栗、抖若筛糠,额头青筋隐现,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胸前官服。
岳飞猛地拍案而起,厚重的案几被震得嗡嗡作响,案上烛火都随之摇曳,滚烫茶水泼溅而出,在木质桌面留下深色印记,其声如惊雷炸响堂内,一月之期!整整一月!上报铁矿产量竟不足原定计划三成!尔等莫非以为,朕亲建的北府军是来此游山玩水的不成?!
队伍最前列的官员颤抖着抬头,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如砂纸磨过般沙哑发颤:岳……岳帅,非是下官等不尽心。实乃当地矿工多为契丹、女真旧部遗民,习性顽劣且野性难驯,不仅屡屡怠工滋事,更串联对抗官差。甚者深夜潜入矿井,暗中破坏支撑木柱与采矿工具,我等虽严加看管,却仍是……实在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岳飞怒极反笑,笑声裹挟着彻骨寒意,他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盯着那名官员,依本帅看,是尔等收了士绅大族好处,与他们沆瀣一气,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有心无力
他心中如明镜般通透:那些看似桀骜的矿工,不过是被人攥在手中的反抗棋子。真正蛰伏暗处的幕后黑手,是宋军收复临潢府后,那些昔日坐拥千顷良田、家财万贯,却因土地财富被朝廷大量收归国有而怀恨在心的旧日豪强!他们深知明抗北府军无异于以卵击石,便设下这釜底抽薪毒计,妄图搅乱矿山生产以拖垮北府军后勤,进而彻底破坏陛下收复故土的北伐大计!
帅帐之内必有内鬼通风报信。岳飞手指无意识敲击着腰间佩剑剑柄,暗自思忖,否则那些豪强断不敢如此精准掐住我军铁矿供应命脉,时机拿捏得这般恰到好处。
-此事堪称烫手山芋,可大可小。若处置不当,强行镇压引发矿工哗变乃至大规模民变,他岳飞便是辜负陛下信任、遗祸一方的千古罪人;可若心慈手软,对豪强阴谋听之任之,陛下耗尽心血的北伐战略宏图便会毁于一旦,收复失地更将遥遥无期!
正当岳飞眉头紧锁、左右为难,在堂内踱来踱去苦思对策之际,府衙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与传旨官吆喝声,一道明黄圣旨在数名禁军骑士护送下自汴梁疾驰而来,如黑色闪电直劈临潢府衙深处!
传旨者并非寻常太监,而是皇城司指挥使。那男子身着黑色锦袍,腰间悬鎏金腰牌,一双三角眼眯起时,眼神阴鸷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血腥肃杀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圣旨展开,皇城司指挥使冰冷的声音响起,内容简洁直接,却透着残酷到极致的决绝:……铁矿乃国之命脉,乃北伐大军兵器粮草供应之基石。凡敢以任何方式阻挠矿山生产者,无论身份何等尊贵、背后有何势力,皆以通敌叛国重罪论处!
为整肃矿务,朕特授你岳飞先斩后奏之权,不必事事请奏,可自行决断处置!
另,皇城司已抽调精锐人手星夜赶来,将全力你揪出那些藏匿百姓之中、暗中作祟的……国贼!
岳飞双手接过圣旨,明黄绫缎触手冰凉,他只觉手心渗出一丝冷汗,连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陛下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对临潢府的豪强势力……大开杀戒了!
三日后,晨曦微露,临潢府最大的铁矿场外已人声鼎沸。一座高达三丈的木台迅速搭建而起,四周由北府军士兵严密守卫,刀枪林立。数万名矿工被身着甲胄的北府军士兵有序驱离矿井,强行聚集于木台之下,人群中交织着低语、不安与难掩的好奇,黑压压的人头如潮水般涌动。
木台之上,三十余名平日里在临潢府作威作福、勾结串联的豪绅被反绑双手跪伏,往日嚣张气焰荡然无存,面色惨白如纸,浑身不住颤抖;另有数名被他们重金收买、煽动矿工闹事的头目,此刻也耷拉着脑袋,浑身筛糠。
皇城司指挥使手持圣旨缓步走上高台,锐利目光扫过台下矿工,阴冷的声音通过扩音铜喇叭,清晰传入每一名矿工耳中:尔等听真!陛下有旨!自今日起,所有参与矿山开采的矿工,皆正式编入大宋皇家匠籍,享受朝廷俸禄优待!每月薪俸由官府统一按时发放,数额较此前翻倍,绝不拖欠!
凡能主动检举、揭发暗中破坏矿山生产的者,一经查实,当即赏银百两,另授良田百亩,由官府出具文书凭证,世代相传!
但凡是被查出与勾结、参与破坏矿山事务者,无论身份高低、罪责轻重,一律立斩不赦,绝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