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月唇角的弧度还未彻底敛去，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抬了抬下巴，一个眼神轻飘飘地递了过去。
彭志刚立刻心领神会。
他那张刚刚还因为扮演“艺术鉴赏家”而显得肃穆刚毅的脸，表情纹丝未动，整个身躯却猛地一转，正对着店长。
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艺术气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顶级总裁助理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还愣着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把这位……大师的所有作品，全部，打包。”
“啊？”
店长的大脑还停留在后现代解构主义的迷思里，被这一声呵斥惊得魂魄归位。
“哦！好，好的！”
她一个激灵，身体的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指令，手脚瞬间变得无比麻利，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拧紧了发条的机器人。
质疑？
她不敢再有半分质疑。
这位大老板的审美是她不懂的高雅艺术，而这位助理的吹捧能力是她无法企及的职业巅峰。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惹不起。
店长几乎是冲刺着奔向了仓库。
片刻之后，她抱着一个积了薄薄一层灰的纸箱子出来，“哐”地一声重重放在了光洁的玻璃柜台上。
箱子落下的瞬间，里面发出一阵叮里当啷的清脆碰撞声。
全是那些被定义为“失败品”的丑萌挂件，此刻它们杂乱地躺在箱底，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秦清月没有去看那些东西，只对彭志刚吩咐。
秦清月吩咐：“挨个拍照。”
“遵命，老板！”
彭志刚掏出手机，那动作专业得不像是助理，倒像是常年奔波在野外的国家地理摄影师。
他对着那一堆“精神图腾”俯身，手机镜头几乎要贴上去。
左拍。
右拍。
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单手挡在挂件上方，调整着珠宝店顶灯投射下来的光线，寻找一个他自认为最完美的角度。
“老板，您看这个构图。”
他举着手机，屏幕上是那个龇牙熊猫头的特写，银质的表面反射着冷光。
“是不是完美捕捉了它那种‘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龇牙’的不屈精神？”
秦清月眼皮都没抬。
“……可以。”
人才。
不去德云社开个专场，实在是相声界的一大损失。
秦清月给了个“准”字，彭志刚立刻满血复活。
他像个打了鸡血的战地记者，指挥着这场荒诞的打包行动。
“下一个！那个呲牙咧嘴的兔子！对，就是那个仿佛在说‘你再骂？’的兔子！”
“咔嚓。”
快门声清脆。
彭志刚每拍完一个，旁边就有一个店员上前。
小心翼翼地将那件“精神图腾”，放入一个丝绒铺底的奢华珠宝盒里。
深黑色的丝绒内衬在灯光下发出幽暗而柔和的光泽，瞬间就将那个丑萌的兔子挂件衬托出了一种诡异的、不属于它的尊贵。
年轻店员的脸颊泛红，她不敢看秦清月，却总忍不住偷偷瞟向彭志刚身后那排平均身高一米九的黑西装保镖。
不明所以的彭志刚还以为自己宝刀未老，又有年轻小妹妹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年轻店员羞涩的对象，是自己身后的保镖团们。
女孩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每装好一盒，就深吸一口气，鼓起毕生的勇气，羞涩地捧着那个与盒子画风完全不符的珠宝盒，递给离她最近的一位保镖。
那保镖的身形极其魁梧，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她整个笼罩。
“给……给您。”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尾音都在发颤。
保镖微微垂首，墨镜下的视线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分毫，径直落在了那个珠宝盒上。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接过了盒子。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动作却极其专业，稳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他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火柴盒大小、通体漆黑的便携式标签打印机。
只听见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一张带有防水涂层的白色标签被打印出来，上面的黑色字体清晰无比：No.002。
他精准地将标签贴在珠宝盒右下角，位置与前一个盒子分毫不差。
然后，他转身。
将那个贴好了标签的盒子，郑重地放入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一只专业级别的黑色防震运输箱里。
整个流程，从拍照，到装盒，到递交，再到贴标入库，形成了一条诡异而高效的流水线。
只要抽奖结束，中奖的网友提供地址，这些“精神图腾”就能立刻打包发出，直接送货上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沉默高效。
店长张着嘴，站在不远处，彻底看呆了。
她的大脑已经放弃了思考。
这阵仗……
这专业度……
这诡异又高端的场面，还吸引了店外无数路人的注意。
珠宝店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外，渐渐围起了一小撮人。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很快就变成了一小群。
“那是在干嘛？拍电影吗？那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好有戏啊！”
“不像啊，没看到摄像机和导演。你看那些保镖，一个个跟从《黑客帝国》里走出来的一样，气场太吓人了。”
玻璃墙外，渐渐围起了一小撮吃瓜群众，他们脸上写满了好奇与震惊，手机摄像头齐刷刷地举了起来，闪光灯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将店内这荒诞的一幕记录下来。
秦清月对窗外的议论充耳不闻。
她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
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彭志刚身上，看着他对着下一个目标——一个斗鸡眼、表情呆滞的猫咪挂件，开始了新一轮的艺术解读。
“老板您看！这只猫！它看似斗鸡眼，实则是在表达一种‘目空一切’的禅意！它的视线没有焦点，因为它不屑于聚焦于世间的任何凡俗之物！这是一种境界！一种超脱！”
秦清月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几分。
毕竟，这些杂事完全不需要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