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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娜几乎是爬回防空洞的。身体的疲惫远不及精神上的震荡。那种被从虚无中强行“钉”回现实的感觉,如同灵魂被撕裂后又粗糙地缝合,留下一种深刻的、存在层面的战栗。她蜷缩在入口处,剧烈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敢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

心,瞬间沉了下去。

那片熟悉的阴影,变得几乎透明,如同阳光下即将蒸发的薄雾,轮廓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彻底融入周围的黑暗,再也无法分辨。之前那种令人安心的冰冷“存在感”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微弱的、如同垂死心跳般的规则余韵。

“影……”阿丽娜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扑到角落前,伸出手,却不敢触碰,生怕一丝微风就会将他吹散。

没有回应。连之前那微弱的流光和规则的涟漪都彻底沉寂了。他像一块耗尽了所有能量的电池,冰冷,空洞,濒临彻底的“死亡”。

巨大的恐慌和蚀骨的愧疚淹没了阿丽娜。是为了救她!是为了把她从那个可怕的迷失之地拉回来,他才变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她擅自闯入危险区域,如果不是她不够强大……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影”并非永恒不变的存在。他会受伤,会虚弱,甚至会……消失。而他的存亡,与她的安危息息相关。

她不再哭泣,用力擦掉眼泪。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像守护最脆弱的幼苗,将自己找到的最干净、最柔软的破布轻轻覆盖在阴影前方的地上,仿佛这样能为他隔绝一丝外界的侵扰。她将那个八音盒和自制的琴弦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不敢再拨动——她害怕任何细微的振动都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角落里,减少了一切不必要的活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他,用目光一遍遍描摹那模糊得几乎要消失的轮廓,在心中无声地、反复地念着:

“坚持下去,影。” “求求你,不要消失。” “我会变得更强,我不会再让你这样了……”

这种纯粹的、专注的守护意志,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祈祷,一种微弱却持续的精神力量,萦绕在那缕濒临消散的残响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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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te-07,控制室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规则奇点活性已降至历史最低点,稳定性极差,存在消散风险。”艾登的汇报带着一丝挫败感,“我们之前的接触策略,显然低估了共生连接的深度和风险。”

莉娜看着屏幕上那微弱到几乎要脱离监测范围的信号,脸色苍白。她目睹了那奇迹般的力量,也目睹了其近乎自毁的代价。

“所有主动接触计划无限期暂停。”莉娜的声音有些沙哑,“‘微观监听者’转为最高优先级生命保障监测。首要任务:确保那个女孩的生存和安全,她是维持规则奇点存在的唯一已知锚点。”

“明白。已调整监测参数。需要……投放医疗或营养补给吗?那个女孩的状态似乎也很疲惫。”

“批准。投放最高安全等级的浓缩营养剂和纯净水,放置在显眼但不易被畸变体发现的位置。动作要更隐蔽,绝不能引起她的恐慌或过度警惕。”莉娜强调。现在任何额外的刺激都可能带来反效果。

“欧阳顾问要求紧急会议,讨论后续应对方案。”通讯官报告。

莉娜揉了揉眉心,“接进来。”

欧阳靖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控制室中央,他的表情严肃。“莉娜博士,情况我已了解。我们面临一个严峻的伦理和实践困境。那个规则奇点,基本可以确定是林墨顾问的重要碎片,其价值不言而喻。但它的存续,完全系于一个未经世事、且身处险境的女孩身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有两个选择。一,强行介入,将女孩和规则奇点一同收容,在可控环境下进行研究与稳定化处理。二,继续远程观察与有限支援,寄希望于他们能自行恢复稳定,但这存在巨大不确定性,女孩一旦死亡,我们可能永远失去林墨留下的这部分遗产。”

莉娜立刻摇头,“强行收容风险极高!规则奇点目前极度脆弱,任何环境剧变都可能导致其彻底消散。而且,那个女孩是‘锚点’,强行分离或让她处于恐惧、抗拒状态,可能会直接破坏共生平衡,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但放任他们在那个规则混乱的废城中自生自灭,同样是巨大的风险!”欧阳靖指出,“我们无法保证女孩能一直安全,也无法预测规则奇点下一次爆发会是什么结果。”

会议陷入了僵局。两种方案都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或许……有第三条路。”莉娜沉吟良久,缓缓开口,“我们无法直接稳定规则奇点,但我们可以间接地强化那个‘锚点’。”

“什么意思?”

“我们无法替代他与女孩的共生连接,但我们可以让那个女孩变得更‘坚固’。”莉娜的思路逐渐清晰,“不仅仅是提供生存物资,我们可以尝试以更隐蔽的方式,提升她的生存能力、知识水平,甚至是对规则的认知和抵抗力。一个更强大、更稳定、更智慧的‘锚点’,或许能更好地滋养和稳定那片残响。”

欧阳靖思考着这个提议:“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耐心,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我们投放的任何‘知识’,都必须确保无害,且不能让她察觉到明显的干预,否则会破坏现有的微妙平衡。”

“是的,这是一个长期且精细的过程。”莉娜承认,“但比起强行收容或放任自流,这或许是破坏性最小、成功率最高的方法。我们需要为她量身定制一套‘生存课程’,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能够承载那片残响的合格‘守护者’。”

欧阳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批准该方案。成立‘锚点强化’专项小组,由你负责,莉娜博士。记住,最高原则:非侵入,无危害,潜移默化。我们需要的是园丁,不是外科医生。”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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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城中,阿丽娜在极度的疲惫中昏睡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影”彻底消散了,无论她如何呼喊、寻找,都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空洞。她从梦中惊醒,冷汗涔?,第一时间看向角落。

阴影依旧在那里,依然淡薄,但……似乎没有变得更糟?那种濒临消散的感觉减弱了一点点,仿佛在最危险的边缘被勉强拉住了。

她不知道,在她沉睡时,基金会投放的浓缩营养剂和纯净水已经被她发现并食用。高能量的补充稍微缓解了她的身体疲惫。而她那种全心全意的守护意志,或许也在冥冥中,为那缕残响提供了最基础的存在支点。

她轻轻抚摸着那根琴弦,没有拨动,只是感受着它的冰凉。她在心中立下了一个无声的誓言:

无论你是什么,无论未来会怎样,我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一样。 我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守护我们的这个“家”。 我不会再让你,为了我而消失。

女孩的意志,如同废墟中悄然萌发的嫩芽,虽然微弱,却蕴含着不容小觑的韧性。而她与那片阴影的命运,也在这脆弱的平衡与坚定的誓言中,走向了一个新的阶段。基金会作为隐形的园丁,已经就位,而成长的风雨与阳光,仍需要她自己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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