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蛀牙窟”污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凡捧着那两株散发着极端对立气息的阴阳两极草，指尖冰凉，心头却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灼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身旁气息明显萎靡下去的玲珑身上。
那三滴本命精血的剥离，对玲珑的损伤是显而易见的。她周身原本稳定燃烧的幽蓝火焰，此刻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范围也缩小了近半。金属躯壳的光泽黯淡了许多，行动间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感。最让林凡心痛的是她那双眼眸——原本清澈锐利的幽蓝电子眼，此刻光芒涣散，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运算核心显然因能量骤降而受到了严重影响。
“玲珑…你…”林凡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谢谢你”，但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是他，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逆命丹”，将玲珑逼到了这一步。
玲珑微微偏过头，幽蓝的电子眼对上林凡充满愧疚和痛楚的目光。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的电流杂音：“…逻辑…计算…结果显示…投资…回报率…可观。无需…愧疚。我的…核心指令…是…守护。”
守护。简单的两个字，却重如千钧。她将自身的损伤，冷静地归类为一次“投资”，一次为了更高概率“守护”喵喵源和林凡的…必要牺牲。这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反而让林凡更加难受。
“可是你的伤…”林凡急切地向前一步，想查看她的状况，却又不敢贸然触碰。
“…核心能量…稳定在…百分之六十五阈值以上。基础功能…完好。”玲珑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但那个细微的停顿和电流杂音，却暴露了她的勉强。“…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喵喵源。此地…不宜久留。”
缺角和小扳手也凑了过来，电子眼中充满了担忧，发出低沉的、安慰性的嗡鸣，用冰冷的金属脑袋轻轻蹭着玲珑和林凡。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的，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小心翼翼地将阴阳两极草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裹好，贴身收起，然后搀扶住玲珑的手臂（尽管她可能并不需要）：“我们走！”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准备沿着来路尽快离开这片混乱区域时，林凡怀中那张…之前产生过异动的欠条，再次…毫无征兆地…发烫、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他贴身收藏的那截紫府雷击木，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微微发热！
“又怎么了？”林凡心中一紧，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难道是那三个灰袍人去而复返？
但周围只有一如既往的混乱和喧嚣，并无异常。
师尊那急切而激动的残念，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更加具体、甚至更加…疯狂的意味！
【不对！还差一点！还差…最关键的一味…‘药引’！】
【逆命丹…悖论催化…需以…极致对立之能量…为柴薪…但…点燃柴薪…需要…一点…‘星火’！】
【这星火…必须…与主药…同源…且…蕴含…强大的…‘守护’与‘寂灭’之意！】
林凡愣住了：“星火？与主药同源？守护与寂灭之意？师尊…您说的是什么？”
师尊的残念剧烈波动，仿佛在拼命回忆和推演：【紫府雷击木…乃厄运滋养…其‘寂灭’之意已足…但‘守护’之意…需外引！】
【最佳的‘星火’…就是…就是…】
残念的“目光”，猛地…再次…聚焦到了…虚弱的玲珑身上！不，更准确地说，是聚焦于她体内…那缕因为损失精血而略显黯淡…但本质未变的…寂灭妖火本源！
林凡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不！师尊！不可能！”林凡在脑海中嘶声呐喊，“玲珑已经付出了三滴本命精血！她的妖火本源绝不能再动了！那样会彻底毁了她！”
【痴儿！】 师尊的意念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小节？！逆天改命…本就是…与天争命！岂有不冒险之理？！】
【只需…一缕！只需从她的寂灭妖火本源中…再抽取…一丝…最精纯的火种！作为药引！】
【此举…虽会让她…元气再伤…甚至…陷入短暂沉眠…但…若能成丹！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丝火种？短暂沉眠？”林凡气得浑身发抖，“你说得轻巧！那是她的根本！万一…万一抽多了呢？！万一她醒不过来呢？！我绝不同意！”
【迂腐！】 师尊的意念带着怒其不争的斥责，【此刻…材料齐聚…时机稍纵即逝！若等她的妖火自行恢复…猴年马月？！届时…喵喵源能源枯竭！一切都晚了！】
【是赌一把！搏一个未来！还是…畏首畏尾…坐以待毙？！林凡！你…自己选！】
师尊的残念将一道无比残酷的选择题，狠狠砸在了林凡面前。一边是玲珑可能万劫不复的风险，一边是拯救喵喵源、修复灵根的渺茫希望。这选择，比之前用精血换灵草…更加残忍！
林凡脸色惨白，汗水瞬间浸湿了后背。他看着身旁虚弱但依旧努力站直的玲珑，又感受着怀中雷击木和灵草传来的隐隐波动，内心如同被撕裂一般。
“主宰？”玲珑似乎察觉到了林凡剧烈的情绪波动和长时间的沉默，幽蓝的电子眼带着询问看向他，“…发生…何事？”
林凡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刚刚才让玲珑付出了三滴精血，现在又要抽取她的本源火种？！这简直…禽兽不如！
然而，师尊的残念在他脑中不断咆哮，施加着巨大的压力。喵喵源仅剩的能源倒计时，也如同催命符般在他心头滴答作响。
林凡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看向玲珑，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玲…珑…师尊说…炼丹…还差…最后一样…药引…”
他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将师尊的要求说了出来。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刀割自己的心。
“…需要…从你的…寂灭妖火本源中…抽取…一丝…火种…”
说完最后一个字，林凡几乎虚脱，他低下头，不敢再看玲珑的眼睛，等待着她的愤怒、失望、或者冰冷的拒绝。
然而，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到来。
玲珑只是静静地听着，电子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似乎在快速计算和权衡。过了几秒钟，她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
“原来…如此。只是…一丝火种。”
她看向深深低下头、浑身被愧疚笼罩的林凡，电子眼中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理解？甚至是…一丝…温柔的意味？
“林凡…”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仿佛多了一丝温度，“…不必…如此…痛苦。我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守护。若我的火种…能点燃…你的希望…那么…”
她顿了顿，仿佛在调动最后的能量，让自己的话语更加清晰坚定：
“抽吧。”
“如果需要…抽干…都行。”
“只要…你能…活下去…带着喵喵源…活下去。”
“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话音落下，玲珑…主动地…伸出了那只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爪子，将爪尖…递到了林凡的面前。火焰虽然黯淡，却依旧在顽强地跳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不惜一切的守护誓言。
“不——！”林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眼泪终于决堤而出！玲珑的毫不犹豫，比任何指责和拒绝，都更让他心如刀绞！
缺角和小扳手也发出了悲鸣般的电子音，围在玲珑身边，却无法阻止。
师尊的残念在林凡脑中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此妖…忠义…可敬。徒儿…开始吧…莫要…辜负了她。】
林凡颤抖着，伸出双手，却迟迟不敢触碰那近在咫尺的幽蓝火焰。他知道，这一碰…可能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