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之想起方才青绿的话，想起青崖的回应，想起暗卫曾经的那些提示……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原来他以为的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些敷衍；那些他以为欲拒还迎的抗拒，全是发自内心的避之不及。
他一心珍视的人，满心满眼装着的却是别人。
他精心挑选的玉簪，此刻干脆利落地折断，亦如他此刻的心境，轰然碎裂。
掌心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落在衣袍上，晕开刺目的红，可他却浑然不觉。
原来自己这场自作多情的欢喜，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
天色一黑，青绿早早便等在了侯府的小门口。她躲在一棵树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生怕被人撞见。
不一会儿，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很快悄无声息地停靠在了门前。
赶车之人一身黑衣，头戴围帽，开口问向树后之人：“你可是青绿？”
青绿见左右无人，这才知道是对着自己说话，忙应声：“奴婢正是，请问您是……”
“上车。”黑衣人语带命令。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还有股说不出的阴恻。
青绿虽觉异样，可也没多想，她想要拿回卖身契的心思迫切，便立马上了马车。
谁知她刚一上车，后脑突然挨了一记重击，一声闷哼卡在喉咙，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当青绿醒来时，发现自己四肢被捆，正躺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屋子里没有一丝光，空气中飘着腐朽和血腥味道，直呛得她阵阵恶心，直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那人为什么要打晕她？不是说要给她卖身契吗？
就在她惶惶不安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屋内瞬间亮了起来，门外走进来三个彪形大汉。
墙壁上的火把被点燃，跳动的火光映得四壁斑驳。
青绿这才看清，这间屋子不大，连扇窗户都没有，墙面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刚才那点不安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
一名大汉掂着匕首走过来，刃上的寒光在火光下晃得人眼晕。
青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挪着身子，她浑身颤抖，声音都打了颤：“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来了这里？”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在她眼前晃了晃——正是她期盼已久的卖身契。
“看清楚，有人把你卖到了窑子巷，以后这儿就是你的窝了。不过……”
男人顿了顿，擦了擦手中的匕首接着道：“接客前，得先处理一下你这舌头。”
青绿“嗡”的一声，脑袋都要炸开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眼惊恐：“你要做什么？！”
她拼命向后缩，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已经退无可退了。
“听卖家说，你这贱婢最爱嚼舌根。”
男人顿了顿，晃了晃手中匕首，火光在刃上跳跃：“为了避免以后惹麻烦，自然先要处理一下。”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青绿只觉魂飞魄散，浑身的血都凉了，她这辈子也没遇到过这么恐怖的事。
要知道这窑子巷是京城最腌臜的地方，比青楼妓院下贱百倍，伺候的全是些粗鄙不堪的市井无赖。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是二公子沈修炎的大丫鬟，你们怎么敢？”她嘶吼着，试图搬出二公子吓吓这些人。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卖身契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弄错了，你心里没个谱吗？”
他冲旁边两人使了个眼色。一人立马俯下身，像拎小鸡子似的揪住青绿的衣领，另一人伸手便去掰她的下巴。
青绿大惊：“不要！不要啊——二公子救我！李威！救我——”
青绿拼命挣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怕了，她是真的怕了，她后悔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话，可惜，已经没有机会让她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搬弄那些是非了，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
下颌剧痛，被人狠狠捏住，她不得不张大嘴。
眼前寒芒闪过——
紧接着，舌头传来钻心的疼，她疼得满地打滚，浑身抽搐，喉咙发出困兽般的含糊嚎叫。
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涌出，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的衣服。
剧痛山呼海啸般袭来，转瞬将她吞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名大汉把她按住，将一个装满药物的布包塞进她的嘴里，苦涩的药味混着血腥味直冲脑门。
青绿疼得灵魂都在颤抖，绝望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意识陷入昏迷前，她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在议论她。
一人道：“这个贱婢不会死了吧？”
另一人道：“这是上好的止血药，应该死不了，况且还没接客呢，怎么能让她死了？”
先前那大汉啐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淫邪：“接客前，先让她把咱们哥儿几个伺候舒坦了……”
眼看河灯节将至，但是沈淮之那边还是没有松口，林怀音心急如焚。
想起上次去狩猎场时的情景，那次沈淮之也是一直没松口，直到出发的前一刻，她才得以登上马车。
鉴于这个先例，林怀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做一下打算，以免事到临头，她没有时间去准备。
要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放心不下的，恐怕只有燕儿了。虽说燕儿实际年龄比她大了一岁，可她却是把燕儿当成妹妹看了。
燕儿很快就要出府了，以前听她念叨过，她出府后就要嫁人了，林怀音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她准备一下嫁妆。
林怀音揣了五百两银票去找燕儿，这些钱足够燕儿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自己若能逃出侯府，估计以后只能亡命天涯了，两人恐怕再难相见，想想，心里还有点不舍。
林怀音再次敲响了青竹院的大门。
小厮见是她，很客气，怕她找不到燕儿的住处，还在前面领路。
穿过回廊，来到燕儿房门前，小厮敲了敲门，低声道：“燕儿姑娘，有人找你来了。”
房间内寂静无声。
林怀音道：“燕儿，开门，是我！”
房间内还是没有反应。
小厮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嘀咕了一句：“坏了，燕儿不会是出事了吧？”说着小厮敲门声更加急切了。
林怀音立马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燕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