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撞开主殿大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门后是一片宽阔的大厅,梁柱交错,地面上散落着断裂的兵器和破碎的铠甲。倭寇没有退路,只能死战到底。
他一脚踏进门内,高声喊道:“三人为组,交替掩护!”
原本冲入的士兵立刻停下脚步,迅速重组队形。每三人一组,刀盾兵在前,火铳手居中,长枪兵断后,形成紧凑的小队结构。他们不再冒进,而是步步为营,沿着两侧回廊向前推进。
大厅深处传来脚步声,几名倭寇从立柱后闪出,举刀扑来。最近的一组明军立即迎上,刀盾挡下劈砍,火铳手贴身开火,将敌人轰倒在地。但另一侧屋顶突然跃下两人,偷袭得手,一名火铳手被砍中肩颈,当场倒地。
张定远听见惨叫,转身疾冲过去。他挥剑格开倭寇长刀,反手一击刺穿对方胸口。回头一看,刘虎正跪在地上,小腿被一支短箭贯穿,鲜血顺着裤管流到地面。
“拖他下去!”张定远吼道。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架起刘虎就往后撤。张定远对着角落大喊:“军医!腿部贯穿伤,优先处理!”
军医背着药箱快步跑来,蹲在刘虎身边剪开裤腿,查看伤口。血还在往外涌,他立刻拿出止血草粉撒上,用布条紧紧绑住。
这时又有两个士兵抬着伤员进来。一人腹部中刀,脸色发白;另一人手臂骨折,疼得直哼。偏殿角落很快被划为临时救护所,两名老兵守在门口,防止敌军突袭。
张定远站在天井边缘,扫视战场。已有四人阵亡,六人重伤,轻伤者更多。弹药也快耗尽,不少火铳手只剩两发子弹。士气开始动摇,有人低头看着死去的同袍,握枪的手微微发抖。
他跳上残破的供桌,大声说:“我们身后是福建千家万户!今日多流一滴血,明日百姓少一分灾!谁也不许退,伤者有我护着,死者我记着名字带回家!”
声音传遍整个院落。士兵们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有人举起火铳,有人握紧刀柄,齐声回应:“不退!”
进攻继续。十人一组轮番上前,打一刻钟就鸣锣换防。后方休整的士兵抓紧时间装弹、喝水、喘口气。张定远亲自监督轮替,确保前线火力不断。
但倭寇开始耍诈。一名敌人扔掉武器,举起白布,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话。几个明军刚靠近,那人突然从怀里掏出火药袋点燃,轰的一声炸开,三人被掀翻在地,其中两人再没起来。
张定远立刻下令:“凡举白布者,先射其足,再审其言!”
懂日语的士兵被调到外围,对着投降者喊话试探。真假立判。此后倭寇再不敢轻易诈降。
火铳装填太慢,近战跟不上节奏。张定远下令改用短铳贴身防卫,把长铳后撤到二楼阁楼架设。几名神射手爬上残存的楼梯,在高处占据制高点,压制倭寇移动路线。
他抽空去了救护所。刘虎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军医正在用镊子取出箭镞碎片,血染红了半幅战袍。
张定远蹲下来,低声说:“撑住,等我灭了山本,提他头来给你压惊。”
说完拍了拍刘虎肩膀,又看向其他伤兵:“你们不是累赘,是这场胜仗的见证人!”
一句话让几个原本垂头丧气的士兵挺直了背。
战斗进入深夜。倭寇发动三次反冲锋,最后一次从地下密道突袭侧翼。两名火铳手来不及反应就被割喉,一门轻炮失守。
张定远第一时间调预备队堵住出口,命人搬来沙袋垒起屏障,又派两人持火把常驻照明。从此密道再无威胁。
阵亡士兵的遗体被集中安置在后方神龛处,统一标记姓名。张定远亲自写下他们的名字,承诺战后带回故土安葬。
他巡视防线时,发现一个年轻士兵靠墙坐着,双手发抖。那是新兵王五,刚入伍三个月,同乡在他眼前被砍死,一直缓不过来。
张定远把他拉到墙角,盯着他说:“怕是正常的,但你要记住,你握的不只是刀,是一家人的命。”
王五抬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跟着老李走,他活到现在,靠的就是稳。”
说完拍了下他的肩,转身离开。
火光摇曳中,张定远站回天井中央。还能作战的士兵陆续集合,脸上满是疲惫和血污。他举起染血的长剑,声音沙哑却有力:“今夜不破此殿,全员殉国于此!”
众人齐吼:“不破此殿,全员殉国!”
吼声震得屋瓦轻颤,战火再度燃起。
进攻一波接一波。倭寇节节败退,最后龟缩在主殿最深处的配殿里。那里门窗紧闭,墙上留有射击孔,易守难攻。
张定远带队逼近,刚走到门前五步,里面突然扔出三枚火雷。爆炸掀起气浪,两名士兵被掀翻,一人耳朵流血不止。
他趴在地上,挥手示意队伍散开。火铳手分两侧瞄准射击孔,压制内部火力。刀盾兵顶上前来,准备破门。
就在这时,一声闷响从脚下传来。地面轻微震动,紧接着左侧墙壁裂开一道缝隙,一股黑烟冒出。
张定远猛地回头:“密道还有岔口!”
话音未落,三名倭寇从裂缝中冲出,直扑火铳组。最近的一名士兵来不及转身,后背被长刀划开,鲜血喷出。
张定远拔剑冲上,一剑斩断来袭者的胳膊,顺势踢翻第二人。第三名倭寇举刀劈来,他侧身躲过,反手刺入对方肋下。
裂缝口被重新封住。但他知道,这地方结构复杂,随时可能再出变故。
他检查手中的长剑,剑柄沾了血,有些滑手。他脱下外衣一角,缠在柄上增加摩擦。
前方配殿依旧死寂。他知道山本就在里面,等着最后一搏。
火铳手报告只剩最后五发弹药。刀盾兵体力透支,有人靠墙喘息。长枪兵只剩七人能战。
张定远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仅剩的九名前锋说:“我们进去。”
九人点头,各自检查武器。
他走在最前,左手扶墙,右手握剑,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门缝透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