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气氛凝重得如同铁铸。
吸血蝠王抱着昊宸尚有余温、但胸口那个狰狞血洞已不再流血的尸体,发出一声声如同夜枭泣血般的悲啸。他猩红的眼眸中,是无尽的悲痛、愤怒与难以置信。
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天兵天将们,看着不久前还是他们主宰的帝王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茫然,以及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他们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收敛天帝的遗体,动作却带着迟疑与恐惧,目光不时惊恐地瞟向那座寂静无声、却刚刚射出致命一击的凌霄宝殿。
殿宇森森,仿佛一张巨口,吞噬了光明,也吞噬了曾经的忠诚。
不远处,霍建雄和他率领的北海精锐已然列阵戒备。霍建雄眉头紧锁,刚才那一声诡异的枪响和昊宸的瞬间毙命,让他心头警铃大作。这绝非寻常手段。
“小心冷枪!”他低声喝道。
话音未落——
“咻!咻!咻!”
又是几声细微却致命的破空声,从南天门内不同的隐蔽点射来!目标直指霍建雄和他身旁的两名旗官!
“噗!噗!”
霍建雄只觉得胸口如同被重锤连续击中,身形猛地一晃!他身旁的两名战士也应声中弹,踉跄后退!
幸亏! 他们遵照北海最高防护标准,内里都穿着特制的、融合了龙鳞技术与现代科技的 “龙鳞”防弹衣!那足以穿透仙罡的狙击弹头,虽然带来了剧烈的冲击和痛感,甚至撞碎了外甲,却未能彻底穿透内衬的防御。
“将军!”士兵们惊呼,立刻举起盾牌,结成圆阵。
霍建雄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胸口,眼中寒光四射。他按动耳边的通讯符,里面立刻传来夜海辰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大雄,情况有变,立即撤退,全军退回灵台山防线! 勿要纠缠!”
“撤!”霍建雄毫不犹豫,一声令下。北海军阵型变幻,由进攻转为严密防御,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撤出了南天门范围,向着灵台山方向退去。天庭一方,也无人敢追击,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气氛诡异非常。
与此同时,西天门的战况却急转直下。
雪山派与喜马拉雅叛军的联军,在掌门占布拉的亲自指挥下,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强援或是采用了新的战术,无数雪崩般的法术和悍不畏死的冲锋,终于将西天门守军苦苦支撑的防线撕开了一道缺口!
“攻进去!”占布拉挥舞着重新铸炼的金刚杵,怒吼声响彻雪域。
天庭守军节节败退,眼看西天门就要易主!
危急关头,张天师与魔礼红、魔礼寿两大天王,率领着刚刚从其他防线抽调而来的援兵赶到!
“稳住阵脚!逆贼休得猖狂!”张天师须发皆张,手中拂尘化作万丈银丝,瞬间缠住了数名冲在最前的喜马拉雅勇士,将他们甩飞出去。魔礼红再度拨动新换的碧玉琵琶,魔礼寿则祭出数件备用法宝,拼死反击。
一场惨烈的拉锯战在破碎的关口展开。凭借张天师的深厚修为和两大天王的悍勇,天庭援军终于渐渐稳住局势,并将攻入关内的部分敌军反包围。激战中,魔礼寿觑准一个机会,用一件网状法宝,活捉了占布拉麾下一位异常勇猛的女将——塔娜。
塔娜身穿镶毛皮边的藏袍,肤色微黑,容貌带着高原特有的坚毅与野性美,即便被缚,依旧怒目圆睁,奋力挣扎,口中用藏语叱骂不休。
九重天,凌霄殿中,气氛压抑。
天后凤汐与新天帝凌渊对坐,两人脸上都看不到多少丧亲的悲痛,更多的是权力更迭后的凝重与算计。
“先帝的葬礼,必须办。”凤汐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而且要办得风光,昭告三界,你是正统继承人,稳定人心。”
凌渊眼神阴鸷,点了点头,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母后,南天门那一枪……”
凤汐抬手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此事不必再提,自有安排。当务之急,是整合力量,应对夜海辰。昊宸已死,我们与北海,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她顿了顿,道:“吸血蝠王,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刀。 他对昊宸的忠诚毋庸置疑,如今更是对夜海辰恨之入骨。我去见他。”
片刻后,在一处偏殿,天后见到了依旧沉浸在悲痛与愤怒中的吸血蝠王。
“蝠王,陛下的仇,不能不报。”凤汐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悲戚。
蝠王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她:“天后有何高见?”
“夜海辰势大,单打独斗,你我皆非其敌手。”凤汐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但若我们齐心协力,明暗配合,未必没有机会。陛下在天之灵,也希望能看到逆贼伏诛,天庭重振!”
她看着蝠王眼中燃烧的仇恨火焰,知道已经成功了一半:“我需要你的力量,也需要你在暗处的……‘朋友们’的力量。只要我们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定能除掉夜海辰,为陛下复仇,也为你我,扫清这最大的障碍!”
吸血蝠王死死盯着凤汐,胸膛剧烈起伏。昊宸的死,让他失去了效忠的对象,也让他对北海、对夜海辰的恨意达到了顶点。如今,天后抛来的橄榄枝,似乎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
良久,他缓缓低下头,声音嘶哑而沉痛:“愿听天后差遣……誓杀夜海辰!”
凤汐的嘴角,在蝠王看不到的角度,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冽弧度。新的联盟在鲜血与阴谋中初步结成,目标直指北海龙君。三界的暗流,因为昊宸的意外死亡,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加汹涌澎湃,杀机四伏。
南天门方向,漫天素白的丧幡在仙云中飘荡,为昊宸举行的天庭大葬正在举行,肃穆而悲怆的气氛即使远在灵台山也能感受到一丝压抑。
夜海辰立于灵台山露台,遥望那片刺目的白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大戏。
“戏台搭好了,该我们登场了。”他低声自语,随即转身,对肃立一旁的阿狼果断下令:“按计划行动。第一,找到我姐西瑶,确保她的绝对安全;第二,把我们备好的那份‘大礼’,准时给天后送去。”
“是!大帅!”阿狼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天庭,凌霄殿前广场。
万仙缟素,气氛凝重。天帝昊宸的棺椁停放在中央,天后凤汐与太子凌渊一身丧服,立于最前。
葬礼进行到高潮,吸血蝠王猛地扑到棺椁前,声泪俱下,以其狰狞之貌演足了悲愤忠臣的戏码,他伸出利爪,指向北海方向,声音凄厉如同夜枭:
“是他!是北海龙君夜海辰!先帝陛下仁德,被他用计俘虏,囚禁在灵台山监狱,那恶贼背信弃义,在南天门外布下埋伏!臣等拼死救驾,奈何那夜海辰神通广大,心狠手辣,亲自……亲自用他那柄弑神戟,追杀了已无反抗之力的先帝啊!陛下——!”其声呜咽,闻者心惊。
这番颠倒黑白的控诉,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引得在场仙官神将一片哗然,无数道愤怒、怀疑的目光交织。
天后凤汐适时地向前一步,脸上泪水涟涟,眼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她声音颤抖却清晰地传遍全场:“诸位仙家!先帝蒙难,此仇不共戴天!夜海辰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本宫在此恳请,联络西天佛国、南海观音、东方道祖,乃至一切秉持正义之势力,共同讨伐北海,诛杀妖龙,以慰陛下在天之灵!”
“讨伐北海!诛杀妖龙!”部分被煽动的天兵天将随之高呼,群情一时汹涌。
就在这舆论即将被彻底引向战争的时刻——
“轰!”
一道沛然莫御的龙威如同天穹倾覆,骤然降临!整个凌霄殿广场的空气瞬间凝固,那震天的口号声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十八道身披黑龙重甲、连人带骑皆覆面甲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广场边缘,正是夜海辰麾下最神秘的十八龙骑卫队!他们肃立无声,唯有冰冷的杀气弥漫,瞬间镇住了全场。
而夜海辰本人,则缓步从龙骑卫队让开的通道中走出,他依旧是一身墨色常服,与周遭的素白格格不入,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好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好一个同仇敌忾的号召。”夜海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仙神的耳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只可惜,谎言编织得再动听,也掩盖不了血淋淋的真相。”
他的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脸色骤变的吸血蝠王和强作镇定的天后,最后落在棺椁上,淡淡道:“昊宸非我所杀。杀他者,另有其人。”
“胡说!证据确凿!休要狡辩!”天后厉声喝道,试图打断他。
夜海辰根本不理会她,径直说道:“诸位可知,扶摇宫羽族族长青风天王,最擅隐匿袭杀,御风之术堪称三界一绝?”
一些资历较老的神仙闻言,脸色微变,显然想起了什么。青风天王,正是当年因劫持龙子、被先帝昊宸打落凡间历劫的青云天王的亲弟弟!
夜海辰抬手,一枚留影宝珠悬浮而起,在申公豹的暗中操作下,当日南天门外的场景被清晰还原——尤其是那一道从极其刁钻角度射出的、蕴含着独特风系法则的狙击流光,以及宝珠捕捉到的、远处云层中一闪而逝的、属于大棚鸟族特有的青色羽翼残影!
“申公豹,将气息比对结果公示。”夜海辰命令道。
一道光幕展开,清晰地将狙击残留的气息与已知的 ,青风天王的本源气息进行比对,匹配度高达九成八!
“青风是为其兄青云报仇,迁怒于昊宸,更是想借此挑起天庭与北海的全面战争,让他扶摇宫能火中取栗!”夜海辰一语道破关键。
真相大白,全场死寂!刚才还群情激奋的仙官们,此刻面面相觑,冷汗直流。他们差点成了别人复仇工具下的棋子!
天后凤汐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她所有的算计,在此刻被彻底粉碎。
就在这时,海辰的大师姐瑶姬悄然传音给夜海辰,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忧:“海辰,适可而止!我……我刚察觉自身有异,似有身孕……此乃昊宸骨肉,此时不宜再激化矛盾!”
夜海辰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与凝重。他深深看了一眼瑶姬,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在所有神仙都以为,揭露了真相、威望达到顶点的夜海辰会顺势提出入主天庭,成为新天帝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他环视众仙,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前来,只为澄清真相,并非为这凌霄殿上的宝座。天庭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凌渊既已登位,便当好自为之,整顿纲纪,清除宵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复杂的凌渊和失魂落魄的天后,最终望向远方,语气带着一丝超然:“只要三界能得太平,万灵能享安乐,我夜海辰,依旧回我的北海,做我的逍遥龙君。告辞!”
说完,他不再留恋,转身便走。十八龙骑卫队如同来时一般,护卫着他,化作道道流光,瞬息间消失在茫茫云海之中。
留下满地狼藉的真相、目瞪口呆的万仙、以及一个因嫡庶之争即将再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