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总部。
当顾凡从“鲲鹏”号运输机的舷梯上走下时，扑面而来的不再是冰原的冷风，而是一股滚烫的，混杂着汗水、钢铁与高强度训练气息的热浪。
这座昔日沉寂的钢铁堡垒，活了过来。
宽阔的停机坪上，一队队身穿黑色作训服的新兵正在进行基础队列训练。他们的动作还很生涩，但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一种被时代选中的亢奋。
远处，武器测试场传来阵阵轰鸣，那是破魔玄钢弹头在检验它们的威力。
整个总部，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顾凡没有停留，穿过一道道身份验证闸门，径直走向最高指挥中心。
推开厚重的合金门，里面的景象却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
巨大的华夏全息地图悬浮在中央，苏晚晴正站在主控台前，有条不紊地处理着瀑布般刷新的信息流。
她似乎瘦了一些，但那双杏眼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
“司主。”
她头也没抬，只是平静地打了声招呼，手指在光幕上划出一道流畅的轨迹。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72小时观察期刚刚结束。这是初步的社会影响评估报告。”
顾凡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示意她继续。
“公告发布后的第一小时，全网舆情关键词是‘荒诞’、‘盗号’、‘愚人节’。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网民认为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或黑客攻击。”
苏晚晴调出一张数据图表，上面代表“质疑”的曲线陡峭得几乎垂直。
“他们不信？”顾凡的反应很平淡。
“他们不信。”苏晚晴确认。“直到公告发布的第十三小时四十二分钟。”
她切换了画面。
那是一段从网络直播截取下来的视频，画质粗糙，晃动剧烈。
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骑着电瓶车被堵在路口，他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订单时间，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直播间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下了车，一个助跑，双腿爆发出与他瘦弱身材完全不符的力量，整个人跃起，轻松跳过了旁边三米多宽的绿化带，落地后甚至没有半点踉跄，继续狂奔。
弹幕在那一刻彻底静止。
几秒后，海啸般的“卧槽”淹没了整个屏幕。
“沪城，一名普通外卖员。公告发布后，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等餐的时候练了两个小时的烘炉桩。”苏晚晴的陈述毫无波澜，却带着一种颠覆常识的力量。
“他成了全网第一个，被公开确认的准武者。”
“从那一刻起，风向变了。”
代表“质疑”的曲线断崖式下跌，而另一条代表“修炼”的红色曲线，则以一个恐怖的角度直冲云霄。
“全民修炼时代，比我们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猛烈。”
顾凡没有意外。他经历过灵气枯竭的噩梦，更清楚灵气充裕的环境，对于初学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不叫修炼。
这叫拾取。
空气中到处都是无主的能量，只要按照说明书打开自己的仓库，它们就会自动涌进来。
“问题呢？”顾凡问。
一个全民持枪的社会必然会走向混乱，一个全民皆武的社会，只会更糟。
“问题来了。”苏晚晴的指尖在光幕上一点，一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和视频片段被罗列出来。
被一拳砸瘪的提款机，被蛮力撕开的店铺卷帘门，街头斗殴中被打断手脚的普通人。
“力量的突然膨胀，催生了欲望的失控。72小时内，全国共发生利用气血之力进行的恶性治安事件，四百一十二起。”
“其中，性质最恶劣的一起，发生在南粤。一名刚刚凝聚气血的无业游民，试图抢劫金店，并打伤了三名店员。”
“我们的反应呢？”
“南粤分部的行动小队在接到报警后七分钟内抵达现场。但他们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苏晚晴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古怪。
她调出了当时金店门口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那个凶悍的劫匪，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一个穿着背心，露出健硕肌肉的大爷，手里提着一个还在滴水的菜篮子，一记标准的马步冲拳，将劫匪打得连连后退。
旁边，一个刚从补习班出来的女高中生，书包甩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淡淡的气血辉光。
最离谱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看上去年近七旬的老太太。她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步伐灵活地绕到劫匪身后，一棍子敲在他的后脑勺上。
劫匪应声倒地。
老太太还补了两脚，嘴里骂骂咧咧，似乎在说“小赤佬，敢在老娘买菜的地盘上搞事体”。
斩妖司的队员们赶到时，只能看见一群热心市民围着一个昏迷的劫匪，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是该先报警还是先打120。
“四百一十二起事件中，有三百七十一件，是在我们的人抵达前，被周围的民众自行解决的。”
苏晚晴关闭了视频，她看向顾凡。
“他们制服了暴徒，然后打电话报警，等着我们的人去处理后续。没有私刑，没有哄抢，甚至有人主动维护现场，不让围观群众破坏证据。”
“这就是你的底气？”苏晚晴问。
这就是你敢于开启一个潘多拉魔盒的，真正的依仗？
顾凡没有回答。
他的脑海里，闪过噩梦世界里的一幕幕。
当妖兽降临时，人们四散奔逃，哭喊着，绝望着，祈求着虚无缥缈的救赎。
可在这里。
在这片他发誓要守护的土地上。
当混乱出现时，人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攥紧了拳头，站了出来。
他们或许自私，或许爱占小便宜，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毛病。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这片土地上流淌了五千年的血脉，会做出最本能，也最正确的选择。
温良，且不缺血性。
质朴，且心向光明。
“最后一个数据。”苏晚晴的声音将顾凡的思绪拉回。
“斩妖司公开招募通道开启后，报名人数……已经无法统计了。”
她调出后台数据，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占据了整个屏幕。
“七大军区的报名点，服务器全部瘫痪。我们紧急开辟的线上申请通道，在三十分钟前，排队序号已经超过了三百七十万。”
“赵瑞总管刚才发来一条建议。”苏晚晴顿了顿，“他认为，我们可以对报名者收取一百元的工本手续费。这笔钱，足以覆盖我们未来一年的后勤开支。”
那个财迷，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创收的机会。
顾凡终于笑了。
不是那种冰冷的，算计的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意。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全息地图前。
地图上，不再是孤零零的十二万个绿色光点。
而是千千万万，数之不尽的，正在被点亮的，微小却坚定的光芒。
它们汇聚在一起，让整片雄鸡形状的版图，亮如白昼。
“回复赵瑞。”顾凡开口。
“斩妖司不收一针一线。我们是人民的守护者，不是生意人。”
“另外，通知下去。”
他转过身，面对着苏晚晴，也面对着这个即将被他彻底改变的时代。
“启动‘燎原’计划第二阶段。”
“将《华夏第九套气血导引法》，正式列入全国九年义务教育课程。”
“我要让武道，从娃娃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