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中心地下一层的走廊，灯光明亮，却驱不散五个人心头的阴霾。
合金门在他们身后，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刚刚在密室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是未来的道祖，气吞万里如虎。
现在，现实一巴掌把他们抽回了地面。
去通下水道。
“不是，我没听清，还是司主说错了？”秦风第一个绷不住了，他伸手扯了扯自己一尘不染的衣领，一脸的匪夷所思。
“阳城幸福里小区？那地方我开车路过过，车窗都不敢开，一股子老城区的味儿。还下水道？他让我们去干嘛？捉老鼠吗？”
他这身行头，从上到下，没有一件低于六位数。让他钻下水道，比让他去跟裂地境妖兽肉搏还难受。
那是对他人格和审美的双重侮辱。
苏晚晴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这个习惯性的动作代表她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
“从任务评估的角度，这完全不合理。”她冷静地开口，陈述着事实。
“一个未经证实的居民传闻，没有能量反应，没有人员伤亡报告，威胁等级为零。而地图上至少有三个红色警报和七个橙色警报，每一个都代表着迫在眉睫的威胁和大量功勋。我们的时间，应该被用在刀刃上。”
她的结论很清晰。
去通下水道，是极度愚蠢且低效的行为。
于刚没有参与讨论。他只是站得笔直，身体绷成一条直线。
命令就是命令。
哪怕是让他去下水道里绣花，他也会不折不扣地执行。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天职。
石磊还是一贯的沉默，他只是看着众人，巨大的身形在走廊里投下厚重的影子。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秦风和苏晚晴代表了理智与效率，或者说是人之常情。
于刚和石磊代表了绝对服从。
四个人，泾渭分明。
而赵瑞，被夹在了最中间。
他看着左右两派，脑子转得飞快。
怎么办？
跟秦风苏晚晴一起，去跟司主讲道理？
别开玩笑了。看看刚才顾凡那张脸，谁去谁死。司主现在摆明了就是要搞他们，理由根本不重要。
跟于刚石磊一起，一声不吭就去通下水道？
他看了一眼秦风那张写满“老子不干”的脸，又瞥了一眼苏晚晴那清冷的侧颜。
强扭的瓜不甜。
把这两个祖宗强行按进下水道里，这个刚刚成立的“斩妖司核心天团”，今天就得原地解散。
这队伍还怎么带？
一个团队，最怕的就是内部不和。尤其是在初创期。
顾凡把他们五个捏在一起，不是让他们来内耗的。
等等。
赵瑞的脑中闪过一道电光。
顾凡要的，是结果。
是“阳城幸福里小区”这个任务被完成。
至于谁去完成，怎么完成，他根本没说。
这道题，有解。
赵瑞看着一脸嫌恶的秦风，看着逻辑至上的苏晚晴，再看看两个准备赴死的军人。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这个任务，危险吗？
“非人嘶吼”，听着吓人。但连能量波动都没有，大概率就是个变异得比较大的耗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撑死了，蜕凡境一二层。
自己现在也是超凡境一层，虽然是水货，但处理这种小场面，足够了。
这个任务，最恶心的地方在于脏，在于臭，在于丢人。
而这些，恰恰是秦风和苏晚晴最不能接受的。
但对他赵瑞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面子？
面子能当饭吃吗？能换成功勋吗？能让他在这个怪物云集的团队里站稳脚跟吗？
不能。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用最小的代价，解决团队内部分歧，同时还能刷一波存在感，获得一份功劳的绝佳机会。
他要的，不是成为最强的那个。
他要的，是成为这个团队里，最不可或缺的那个。
想通了这一切，赵瑞只用了一秒钟。
他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挂起了那副熟悉的，略带谦卑的笑容。
“各位，各位，听我说一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觉得，司主的意思，可能是对我们的一次考验。”赵瑞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考验我们的，不是实力，而是态度。是对每一条求助信息的态度。”
这话一出，于刚的身体站得更直了。
“但是呢，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就要讲究效率，要合理分配资源。这一点，晚晴说得没错。”
苏晚晴的眉头舒展了一丝。
“所以，我有个提议。”赵瑞的语速不快，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
“周边还有那么多紧急任务，需要秦哥的雷法，需要石磊的防御，需要于刚教官的枪，更需要晚晴你的统筹分析。这些才是重中之重。”
“阳城这个任务，既然危险等级低，只是环境恶劣了点。不如，就由我一个人去处理。”
他摊开手，笑容显得无比真诚。
“这样一来，我们兵分两路。大家都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挥作用，效率最高。既没有违背司主的命令，也没有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你们觉得呢？”
走廊里一片寂静。
秦风愣住了。
他看着赵瑞，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这家伙……可以啊。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既给了他台阶下，又把事情办了，还顺带捧了他一手。
人才！
苏晚晴也沉默了。
她用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赵瑞。
这个方案，从逻辑上，确实是当前最优解。将团队的损失和内耗降到了最低，实现了任务目标。
她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我同意。”苏晚晴第一个表态，干脆利落。
“咳，我也觉得……老赵这个提议，顾全大局，深得我心。”秦风立刻跟上，他走过去，重重拍了拍赵瑞的肩膀。
“兄弟，够意思。这趟的开销，全算我的。回来给你换一身全新的行头，从里到外。”
于刚看了看赵瑞，又看了看其他人，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注意安全。有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石磊没说话，只是对着赵瑞，也点了点头。
那厚重的神情里，似乎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全票通过。
赵瑞心里松了口气。
成了。
他赌对了。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申请军用直升机。”赵瑞立刻行动起来，他不想给任何人反悔的机会。
“好，我们等你消息。这边也研究一下其他任务。”苏晚晴已经抱起了平板，开始筛选地图上的红色光点。
团队，再一次高效地运转起来。
只不过，是从分头行动开始的。
半小时后。
启明中心顶楼的停机坪上，一架军用直升机的旋翼掀起巨大的气流。
赵瑞穿着一身崭新的作训服，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站在舱门口。
“老赵，真不用我们一起？”秦风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他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卡片，“拿着，密码六个八，随便花。”
“不用不用，秦哥，这是任务。”赵瑞笑着把卡推了回去。
他要的是人情，不是钱。
“注意安全。”苏晚晴只是简单地说了四个字。
“活着回来。”于刚的话更短。
石磊站在最后，对着他，又一次，点了点头。
赵瑞冲着众人挥了挥手，然后转身，钻进了机舱。
舱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直升机缓缓升空，朝着阳城的方向飞去。
赵瑞坐在机舱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龙都夜景，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用一次主动的“吃亏”，换来了团队的稳定，换来了三个核心成员的善意，还向顾凡证明了自己的执行力。
这笔买卖，血赚。
至于下水道……
脏点就脏点吧。
想要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
他赵瑞的道，或许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稳的。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模拟即将面对的一切。
幸福里小区，下水道，非人嘶吼……
应该，没什么危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