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攥着染血的绢帕,指节因用力泛白。
校场的风卷着碎蝶掠过他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愈发浓烈——是孙七的血,顺着风从南陈边境方向飘来。
暗卫营调三队精骑,顺着血腥味追。他转身时,玄色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沈青竹鬓角的碎发乱飞。
后者刚捡起地上的剑,剑鞘还未完全入匣,听见命令立刻单膝跪地:末将愿领前队。
不必。顾昭伸手按住她肩头,掌心能感觉到她铠甲下紧绷的肌肉,你去查南梁暗卫营的密档,前日那说要杀萧绎的话,有没有人信?沈青竹抬头,眼底翻涌着暗潮,最终只咬着唇点头,指尖在剑柄上摩挲两下,转身时带起一阵冷风。
月婵不知何时站到顾昭身侧,观星盘在她掌心泛着幽光:星象显示,东南方有血光。她指腹划过盘上银纹,孙七被关在废弃的伏龙庙,离此六十里。顾昭点头,从袖中摸出枚青铜令牌抛给最近的暗卫:带二十骑,按月姑娘说的方位,活要见人。
暗卫领命而去,顾昭翻身上马,马蹄溅起碎蝶。
伏龙庙的断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他跳下马时,靴底碾碎一块带血的青砖——是新鲜的血,混着腐木味钻进鼻腔。
庙门歪斜着,门楣上二字被人用黑狗血涂得斑驳,地上画着半圈暗红符文,边缘还凝着未干的黏液。
阴阳双生阵。顾昭蹲下身,指尖轻触符文,掌心的镇魂殿突然发烫。
这阵法他在阴司典籍里见过,用活人怨气做引,能将一缕魂魄波动复制成虚影。
符文中心有团焦黑的痕迹,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裂——是顾昭二消散时留下的。
他抽出判官笔,笔尖沾了沾眉心,金漆墨迹在虚空游走。照命。他低喝一声,墨迹突然凝成形,化作条金色光链扎进焦痕里。
光链末端浮起团黑雾,黑雾中隐约浮出个字,像是用鲜血写在人皮上的印记。
顾昭瞳孔微缩。
江总不仅懂阵法,竟还精通魂术!
前世他做判官时,见过的魂术师都是阴司出身,人间修士能染指这种禁忌之术......他手指叩了叩腰间的生死簿,薄皮突然掀起一页,上面二字的寿命线被红笔勾了道叉——是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
顾将军!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暗卫队长翻身下马,腰间挂着昏迷的孙七,那小子被灌了迷药,嘴里直念叨顾将军让我往西走顾昭接过孙七,指尖按在他人中,孙七猛然呛咳着醒转,眼神却混沌:大、大人,小人真看见您了......您说要带咱们投南陈......
是影中影。顾昭将孙七交给暗卫,送回营地,找稳婆灌醒酒汤。他转身望向庙内的符文,嘴角抿成线——江总这是要把水搅浑,让所有人都分不清真假顾昭,到时候他振臂一呼,怕是连自己人都会反水。
顾昭!
庙外突然传来沈青竹的惊呼。
顾昭快步冲出庙门,正看见沈青竹的剑架在个脖子上。
那穿着他常穿的玄色劲装,连眉峰的弧度都分毫不差,见他出来还笑:青竹,你这是做什么?
沈青竹的剑尖在喉结处颤了颤。
她前日被假顾昭骗过,此刻眼底满是挣扎:你......你昨日说要带我去看边境的桃花。顾昭立刻接话:今日天好,我正是来带......
住口!顾昭甩出判官笔,笔尖点在眉心。
金漆墨迹瞬间渗入皮肤,那的脸突然扭曲,半边变成青面獠牙的鬼相,半边还维持着顾昭的轮廓。
他尖叫着后退,撞在庙门上:江国师说你没这么快识破......
沈青竹的剑地刺出,直透鬼相胸口。
那化作黑雾消散,地上只余片带毒的鳞片——是江总养的墨影蛇的鳞。
沈青竹收剑时手还在抖,突然伸手揪住顾昭的衣领,额头重重撞在他肩甲上:再敢让我认错......我、我就把你绑在暗卫营的柱子上!
顾昭被撞得踉跄两步,低头看见她耳尖通红,忍不住笑出声:好,下次我在脸上刻字。沈青竹松开手后退两步,故意板着脸整理剑穗,眼角却偷偷往上瞄。
将军!又有暗卫策马而来,怀里抱着截带血的黑布,南陈刺客混进营地,被黑白无常拦了。
这是刺客身上的令牌。顾昭接过令牌,上面刻着南陈国师府的云纹,和之前的绢帕一模一样。
暮色渐沉,顾昭站在庙前,望着满地被风卷起的符纸碎片。
风里飘来沈青竹煮的姜茶味——她总说他爱往阴司跑,身上带着寒气。
他摸了摸腰间的生死簿,薄页突然自动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用金漆写着阴阳双生阵·破,后面跟着一串他看不懂的星图。
江总......他对着渐暗的天色低语,你到底在筹谋什么?
庙外传来马蹄声,是月婵带着观星盘寻来。
她指尖点着盘上突然亮起的星芒:今夜子时,星象有变。顾昭转身,看见沈青竹在庙前生起篝火,正把姜茶碗往他手里塞。
火光映得她铠甲发亮,像块被磨得透亮的玉。
回营。他接过茶碗,热气熏得眼眶发暖,召集众将,今夜要好好聊聊这阴阳双生阵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