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微熹,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韩爽如同往常一样,背上小背篓,和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踏着露水往后山走去。家里人如今对她上山已不再像最初那般提心吊胆,只依旧叮嘱她别往深处去。
她今日的目标是寻找几种特定的草药,顺便看看前几日设下的陷阱有无收获。山林里空气清新,鸟鸣清脆,韩爽一边走,一边运转着那微弱的精神力,感知着周围的草木气息,与空间的联系似乎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锻炼中变得更为敏锐。
正当她弯腰采挖一株年份不错的黄芩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是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刃破空的锐响,还有压抑的闷哼!
有人在山里争斗!
韩爽心中一凛,立刻屏住呼吸,借助茂密的灌木丛隐匿身形,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处靠近。穿过一片密林,前方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坡地。只见坡地上,一个身着玄色劲装、身形挺拔的少年正被四五名蒙面黑衣人围攻。
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面容虽因打斗和失血略显苍白,但眉宇间英气逼人,一招一式凌厉非常,显然出身不凡,且身手极佳。然而他左肩和右腿都有明显的伤口,鲜血浸湿了衣袍,动作也因此迟滞,已是强弩之末,全靠一股悍勇在支撑。
“祁小公子,束手就擒吧,还能留个全尸!”一个黑衣人阴恻恻地低喝道。
祁?这个姓氏让韩爽心中一动。她猛地想起,当年带走三叔韩文忠去从军的,正是一位姓祁的将军!难道这少年……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那被称作祁小公子的少年一个格挡不及,后背又添一道伤口,踉跄着向她藏身的方向退来。眼看一名黑衣人的刀锋就要从他背后刺入!
来不及多想!韩爽几乎是本能地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名举刀黑衣人的面门猛地掷去!她准头极佳,那黑衣人猝不及防,被石头砸中鼻梁,惨叫一声,攻势一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都是一愣。
祁砚之(大将军祁啸渊之子)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反手一剑逼退另一人,目光锐利地扫过韩爽藏身的灌木丛,虽未看清人,但知道是友非敌。
“还有同伙!速战速决!”黑衣人头目低吼,攻势更猛。
韩爽知道自己暴露了,但她更清楚,若不救这少年,他必死无疑。眼看祁砚之因失血过多,动作越发迟缓,她咬了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之前偷偷收进去的一小包用于麻痹野物的药粉——这是她根据记忆里的方子自己配的,效果不强,但足以制造混乱。
她看准风向,猛地将药粉撒向战团!
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黑衣人们下意识地闭眼屏息,动作一滞。祁砚之虽也不知这粉末是何物,但他反应极快,趁机猛地向韩爽的方向冲来。
“走!”韩爽低喝一声,也不管他能不能跟上,转身就往一条她平日探索出的、极为隐蔽难行的小路跑去。那是通往一处野兽废弃洞穴的近路,极其难找。
祁砚之毫不犹豫,强提一口气,踉跄着跟上。
那些黑衣人被药粉所阻,待驱散粉末,早已失去了两人的踪影。他们气急败坏地在周围搜索,却一时难以发现那条被藤蔓遮掩的小路。
韩爽带着祁砚之在密林中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那个隐蔽的洞穴口。她拨开洞口的藤蔓,率先钻了进去,回头对气喘吁吁、几乎站立不稳的祁砚之道:“快进来!”
祁砚之深深看了她一眼,依言钻进洞穴。洞穴不大,但足够藏身,里面还算干燥。
一进洞穴,祁砚之强撑的那口气便泄了,背靠着岩壁滑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伤口处的鲜血不断渗出。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声音虚弱,但依旧保持着礼节。
“别说话,省点力气。”韩爽蹙眉,迅速检查他的伤势。肩头的刀伤深可见骨,腿上的箭伤更是麻烦,箭头还嵌在内里。“你失血过多,必须尽快处理伤口。”
她解下自己的水囊递给他,又从背篓底层(实则从空间里悄然取出)拿出干净的布条和小刀(她用来处理药材的),以及之前采的几种有止血消炎功效的草药。
“可能会很疼,你忍着点。”韩爽声音冷静,手下动作却飞快。她先用水清理伤口周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刀扩大创口,试图取出箭头。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熟练和稳定,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情景。
祁砚之疼得额头冷汗直冒,牙关紧咬,却一声未吭,只是紧紧盯着韩爽专注的侧脸。这山野少女,竟有如此胆识和手段?
费了一番功夫,韩爽终于将箭头取出,迅速敷上捣碎的草药,用布条紧紧包扎好。做完这一切,她也微微松了口气,额角见了汗。
“暂时止住血了,但这里条件简陋,你必须尽快得到更好的医治。”韩爽看着祁砚之,直接问道,“你姓祁?可是祁啸渊将军府上的人?”
祁砚之瞳孔微缩,警惕地看着她:“你如何得知?”
“我三叔,韩文忠,多年前被祁将军带走从军。”韩爽坦言,“我听到他们叫你祁小公子,故而猜测。”
听到韩文忠的名字,祁砚之眼中的警惕稍减,他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乃祁砚之,家父正是祁啸渊。韩校尉……他是我父亲麾下得力干将,亦是教我弓马骑射的师父之一。”
果然!韩爽心中了然。三叔韩文忠竟在祁家军中做到了校尉,还教导过这位小公子?这层关系,让她救人的举动变得更为顺理成章。
“那些是什么人?为何追杀你?”韩爽追问。
祁砚之眼神一暗,闪过一丝戾气:“是北狄的细作!我随父亲巡视边境,遭遇伏击,与亲卫失散……他们是想抓我做人质,威胁父亲。”
北狄细作!韩爽心头一沉,这事关边境安危,非同小可。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可能还在搜山。”韩爽当机立断,“你还能走吗?我先带你回我家避一避,你伤势太重,需要休养和汤药。”
祁砚之看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处事果决的农家女,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如今重伤在身,独自一人确实难以逃脱,这少女既是韩校尉的侄女,或许可信。
“有劳……姑娘。”他点了点头,试图站起身,却因腿伤和失血一阵眩晕。
韩爽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我叫韩爽。你靠着我,我们走慢点。”
就这样,韩爽半扶半背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沿着更加隐蔽的小路,艰难地往山下走去。清晨的山林静谧依旧,唯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以及那悄然滋生的、命运交织的纽带。
当韩爽扶着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祁砚之敲响家门时,开门的李氏吓得几乎晕厥过去。韩爽快速而简洁地说明了情况,重点强调了这是三叔效忠的祁将军之子,被北狄细作追杀。
韩文松闻讯出来,看到这情形也是大惊失色,但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很快镇定下来。他帮着韩爽将祁砚之扶进韩宸的房间安置好,又立刻让李氏去烧热水,并嘱咐韩睿去把院门闩好,任何人来都不要开门。
看着床上昏迷过去的少年将军之子,再看看一脸镇定、指挥若定的女儿,韩文松和李氏心中波澜起伏。他们知道,救下这个人,可能意味着麻烦,但也可能……是另一种机缘。而这一切,都系于他们这个越来越让人看不透的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