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林枫随着人流走出舱门。北方的干冷空气扑面而来,与江南的湿润截然不同,一如他此刻的心境,告别了深耕多年的地方舞台,来到国家政治经济中心,一切都是崭新的、未知的。
他没有先去新单位报到,而是直奔医院。在神经内科的高级病房里,他见到了阔别数月的母亲李秀兰。母亲半靠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了许多,看到儿子进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还有些虚弱。苏晚晴正细心地给母亲喂水,见到林枫,眼中满是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妈!晚晴!”林枫几步走到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我来了。”
“小枫……来了就好,工作……要紧,不用总惦记我。”李秀兰说话还有些缓慢,但吐字清晰,显然恢复得不错。
“妈,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以后能在北京工作,可以经常来看您了。”林枫看着母亲好转的气色,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对苏晚晴的感激更是无以言表。一家三口在病房里团聚,温馨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安顿好母亲,林枫第二天准时前往部里报到。坐落于长安街旁的部委大楼,庄严肃穆,进出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神情专注,透着一种与地方机关不同的氛围。办理完入职手续,他被引荐到所在的司——宏观经济运行分析司。司长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姓周,对林枫的到来表示欢迎,但话语简洁,直接切入工作,安排他分管产业协调处和部分综合调研工作。
林枫的新办公室不大,但整洁明亮。他很快发现,部委的工作节奏和思维方式与地方迥然不同。这里更注重宏观把握、政策研究和顶层设计,需要站在全国全局的高度思考问题,文件往来、会议协调的层级更高,涉及的利益关系也更复杂。他分管的产业协调处,处长是一位姓王的老同志,在部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但对林枫这位空降的、年轻的地方干部,表面客气,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枫没有急于树立权威,他深知在这里,资历和实绩比职位更重要。他沉下心来,花了大量时间阅读历年档案、政策文件和行业报告,尽快熟悉业务。他虚心向处里的老同志请教,包括王处长,态度诚恳,不摆架子。同时,他发挥自己来自基层、熟悉产业实际的优势,在讨论具体行业问题时,往往能提出切中要害的、接地气的见解,逐渐让一些同事刮目相看。
然而,挑战很快到来。他接手负责的第一项重要任务,是参与筹备一个关于“促进区域产业协同发展”的高级别研讨会,并负责起草司领导的发言稿。王处长将一堆基础材料交给他,语气平淡地说:“林司长,这是往年的材料和相关部门提供的情况,您先熟悉一下。发言稿的要求比较高,要体现宏观视野和政策深度,周司要求很严。”
林枫明白,这是对他的第一次考验。他仔细研读材料,发现内容比较空泛,缺乏对当前区域产业转移、产业链布局中存在的新问题、真问题的深入剖析。他没有闭门造车,而是利用周末时间,主动联系了几个之前在省里工作时熟悉的行业协会负责人和企业家,通过电话和邮件,了解一线的最新动态和真实困境。他还调阅了统计局、海关的最新数据,进行交叉分析。
经过深入调研和思考,林枫在起草发言稿时,没有简单沿用旧框架,而是大胆提出了新的视角:不仅讲成绩和一般性原则,更重点剖析了当前区域产业协同中存在的“行政区划壁垒”、“创新要素流动不畅”、“产业链关键环节缺失”等深层次矛盾,并提出了“建立跨区域利益共享机制”、“打造创新共同体”、“布局全国一体化产业链供应链”等具有较强针对性和操作性的建议初稿。
当他把初稿提交给周司长审阅时,周司长仔细看了很久,推了推眼镜,看向林枫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林枫同志,稿子思路很新,问题抓得也比较准,看得出是下了功夫调研的。不过,有些提法比较尖锐,涉及部门协调的难度会比较大。这样,你先和王处长他们再推敲一下,把论据做得更扎实些。”
林枫知道,周司长既肯定了他的努力,也点出了在部委工作需要平衡的艺术。他回到办公室,主动找到王处长,谦虚地请教:“王处长,周司觉得稿子方向可以,但有些地方需要打磨,特别是政策建议的稳妥性方面,您经验丰富,请您多指点。”
王处长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枫一眼,接过稿子仔细看了看,态度明显比之前认真了许多。他指出了几处表述可以更委婉、更具建设性的地方,也补充了一些需要考虑的相关部委可能的态度。两人就稿子进行了深入的讨论,气氛融洽了不少。最终形成的修改稿,既保持了林枫的锐气和洞察力,又更符合部委的行文规范和协调要求。
研讨会如期举行,周司长的发言获得了与会领导和专家的好评。会后,周司长特意对林枫说:“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在部里工作,既要抬头看路,有宏观思维,也要脚踏实地,注重协调。你很有潜力,继续努力。”
初步站稳脚跟,林枫没有松懈。他意识到,要在部委真正有所作为,必须尽快建立自己的信息网络和专业声誉。他利用各种会议、培训的机会,主动与其他司局、研究机构、智库的同志交流,谦虚学习,拓展人脉。他还发挥自己中医药产业的背景优势,密切关注相关领域的政策动态,准备在合适的时机提出有价值的建议。
一天下班后,林枫接到苏晚晴的电话,语气带着欣喜:“林枫,妈今天的康复训练效果特别好,医生都说恢复速度超出预期!还有个好消息,我们总公司这边有个派驻北京办事处副主任的机会,我正在争取,如果能成,我们就能结束两地分居了!”
林枫握着电话,看着窗外长安街璀璨的车流,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力量。家庭的温暖,事业的挑战,在京城的这片新天地里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这里的舞台更大,水更深,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新的风雨,书写新的篇章。他的目光,投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