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的寒气还没散尽。
石壁上的冰花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李子眉心那团传承光团忽明忽暗。
像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将他的脸颊映得忽红忽白。
红老的神识在光团里翻了个身。
带起的热浪让洞顶垂下的钟乳石都渗出了水珠。
滴答声在寂静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小子,知道为啥让你先接赤炎传承不?”
红老的声音裹着火星子,从光团里炸出来时,连空气都泛起了涟漪。
“当年我在火山底炼‘焚天丹’,可比你现在惊险百倍。”
“那地方的硫磺烟能把玄铁都熏出窟窿,你这细皮嫩肉的进去,半个时辰就得变成烤猪!”
李子正运转星辉消化传承,闻言差点岔气。
竹笛在掌心转了三圈才稳住。
“红老您就别取笑我了,刚才那红光差点把我天灵盖掀了。”
“现在脑子里还跟塞了团火似的,说话都带着焦糊味。”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汗珠子落在地上。
竟 “滋啦” 一声冒起白烟,在青石板上烫出个浅浅的白印。
张松蹲在旁边用玄铁斧拨弄地上的火星。
斧刃上沾着的硫磺粉遇热燃起蓝火。
“老李你这体质可以啊,比我劈过的老松木还易燃。”
“当年我在杂院劈柴,青老说我是‘火命’,劈啥木头都冒火星。”
“结果烧了半垛柴禾,被红老用鞭子抽得三天坐不住板凳。”
“夯货懂个屁!”
红老的神识突然从光团里探出半张脸,胡子上还沾着虚拟的火星。
“这是赤炎传承在改造他的经脉,就像用烈火淬炼精铁。”
“得把里面的杂质烧干净了才能成好钢。”
“当年我为了练这门功夫,在火山岩浆里泡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头发胡子全烧没了不说,连指甲缝里都结着层火痂,抠都抠不掉!”
李月突然用脚尖挑起块碎石,火纹鞭轻轻一缠。
碎石瞬间被裹在橙红色的光带里。
“红老您快讲讲焚天丹的事吧,紫老总说那是您这辈子最得意的手笔。”
“比给执法长老炼的聚气丹强百倍。”
红老的神识猛地挺直腰板。
光团里竟浮现出件虚拟的火红道袍,衣角还绣着团燃烧的火焰。
“那是自然!当年血煞教的教主带着八大护法围攻咱们宗门。”
“青老的冰魄杖都被他们的黑煞火熔了个豁口。”
“紫老画的符纸刚贴上去就烧成了灰。”
“最后还是我炼的焚天丹,一粒下去能让凝气境瞬间爆发出金丹期的战力。”
“硬生生把那帮孙子打回了黑风寨!”
他突然一拍大腿,光团剧烈晃动起来。
洞穴顶部的碎石簌簌往下掉。
“但炼那丹得用‘九转控火术’,每转都得拿捏好火候,差一丝就会炸炉。”
“我记得第三转时,炉温突然涨了三成,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我硬是用本命灵力去压,结果左臂被燎掉半块肉,现在阴雨天还隐隐作痛。”
李子听得手心发痒,指尖的星辉不自觉地缠上竹笛。
笛身上的红绳突然燃起细小的火苗。
“红老,您能教教我这控火术不?刚才传承里好像有这路数。”
“就是转得乱七八糟的,像张松揉面时没揉匀的疙瘩。”
“总算开窍了!”
红老的神识从光团里飘出来,化作个半透明的老者虚影。
手里还握着柄虚拟的丹炉。
“看好了,第一转要像杂院煮粥时的文火,得让灵力顺着经脉慢慢转。”
“急了就会粘锅 —— 就像你娘当年煮腊八粥,火大了糊锅底。”
“被张婆婆念叨了整整一年。”
虚影手中的丹炉缓缓转动,里面冒出的火苗温顺得像只小猫。
在炉壁上画出圈淡淡的红痕。
李子依样画葫芦,星辉在丹田处慢慢旋转。
刚开始还稳如老狗,转到第三圈时突然暴涨。
一股灼热感顺着经脉直冲喉咙,吓得他赶紧掐断灵力。
嘴角已经溢出了丝血沫。
“蠢货!”
红老的虚影一拐杖敲在他脑门上,杖头的火星溅得他满脸都是。
“忘了让你结合自身星辉?赤炎灵力烈如火,你的星辉柔如水。”
“两者得像揉面团似的掺匀了,光用蛮力能成啥事?”
“当年我教你爹控火,他也是这毛病,把我最宝贝的紫铜丹炉炸出个窟窿。”
“现在还摆在杂院的柴房里当摆设!”
张松突然用斧背敲了敲地面,震起的碎石在空中被他用灵力裹住。
竟也转起了圈。
“老李你看,就像我劈柴时顺木纹下斧,转灵力也得顺着经脉的走向。”
“上次我劈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硬劈了半天没动静。”
“后来顺着树心的裂纹一斧子,咔嚓就开了。”
李子盯着空中旋转的碎石,突然眼睛一亮。
他重新运转星辉,这次不再硬催赤炎灵力。
而是让银灰色的星辉像流水般裹着火苗转动。
刚开始两者还互相排斥,就像油锅里溅进了水珠。
滋滋啦啦乱响,转着转着竟慢慢融合。
在丹田处形成个红白相间的漩涡。
“这才对路!”
红老的虚影抚着胡须大笑,笑声震得洞壁上的苔藓都在发抖。
“看到没,这就是九转控火术的精髓 —— 刚柔相济,水火相融。”
“当年我在火山底悟透这层道理时,整座火山都喷起了七色火焰。”
“把血煞教的探子吓得屁滚尿流,以为是天降神罚!”
李月突然指着李子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正泛起淡淡的红纹。
像有无数细小的火苗在皮下流动。
“红老您看,他的星辉好像变颜色了!刚才还是银灰色。”
“现在透着点赤金色,像杂院灶膛里烧得最旺的炭火。”
红老的虚影凑近了细看,突然倒吸口凉气。
“好家伙,这是要形成‘星火灵脉’啊!当年杂院老院主花了三十年才练出这体质。”
“你小子才半天就有苗头了 —— 看来老院主说的没错。”
“你果然是能继承‘焚天诀’的料子。”
他突然神色一凛,虚影变得透明了几分。
“但这控火术有个大忌讳,转够九圈前绝不能碰黑煞火。”
“当年我师弟就是急功近利,在第八转时用黑煞火助燃。”
“结果灵力逆行,全身经脉都被烧成了焦炭,最后成了个废人。”
“血煞教的那帮孙子最擅长用这阴招,你们遇上了可得当心。”
李子刚想问黑煞火是什么模样。
洞穴深处突然传来声闷响,像是有巨石滚落。
满月从阴影里窜出来,雪白的尾巴炸成了毛球。
对着右侧通道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张松猛地扛起玄铁斧,斧刃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红老,是不是血煞教的人追来了?刚才劈裂山兽时就该想到。”
“他们肯定在后面跟着!”
红老的虚影突然钻进李子眉心的光团,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快运转九转控火术护体!他们的黑煞火专克灵力。”
“普通护体罡气根本挡不住。”
“记住,遇到危险就把灵力转到第七转,能爆发出三倍战力。”
“但过后会虚弱三天 —— 就像吃了张婆婆的泻药,一时痛快,后面遭罪!”
话音未落,右侧通道里已经飘来股腥臭味。
像是烧焦的头发混着铁锈。
五道黑袍人影出现在通道口,为首那人脸上戴着骷髅面具。
手里握着柄燃烧着黑火的骨杖,杖头的骷髅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火苗。
“杂院的小崽子们,把传承交出来,饶你们个全尸!”
张松的玄铁斧在地上拖出火星,斧刃刮过石板的声音刺耳难听。
“放你娘的屁!上次在断魂崖没劈掉你们的黑袍。”
“这次正好拿你们试试我的新招 —— 老李,等会儿我劈他们的腿。”
“你用火撩他们的袍子,看这帮孙子还装不装神弄鬼!”
李子突然发现丹田处的漩涡转得更快了。
赤金色的灵力顺着经脉流到指尖,竹笛上的红绳已经燃成了火鞭。
“红老,第七转是这样吗?”
他手腕轻抖,道火鞭突然暴涨三丈。
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向最近的黑袍人,火光照亮了那人面具下惊恐的脸。
“蠢货!还没到时候 ——”
红老的怒吼从眉心传来,却被火鞭炸开的轰鸣淹没。
黑火与赤炎在半空相撞,爆出刺目的白光。
整个洞穴都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李子只觉得手臂发麻,丹田像是被掏空了般发疼。
但看着黑袍人被燎掉半边的黑袍,突然明白红老说的 “一时痛快” 是什么滋味了。
张松趁机一斧子劈向为首那人的腿弯。
玄铁斧带着劲风砸在骨杖上,火星溅了两人满脸。
李月的火纹鞭则缠向另一个黑袍人的手腕。
橙红色的光带与黑火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
像是水浇在滚油上。
洞穴里顿时乱成一团。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和红老的怒骂声混在一起。
奏响了秘境深处的第一曲战歌。
当最后一道黑袍人被张松的斧子逼退时。
李子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丹田处的绞痛让他直冒冷汗。
红老的声音气若游丝。
“跟你说了别用第七转……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这就像贪嘴吃了没熟的杏子,酸得你牙都快掉了……”
“赶紧找地方调息,不然再来一波敌人,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李月用鞭子卷起块碎石,警惕地盯着通道深处。
“张松,你扶着李子,我来断后。”
“红老,还有啥保命的招没?比如能把这些黑袍人变成烤猪的那种?”
红老的声音带着喘息。
“有是有…… 但得等他把九转控火术练熟了……”
“现在嘛…… 你们还是先跑吧,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光团在李子眉心闪了闪,便沉寂下去。
只留下股淡淡的暖意,像灶膛里未熄的余烬。
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下一次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