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美滋滋吃完了一大碗醋卤面,又吃了一个鸡丝夹馍,这才满意的住了筷。
吃饱喝足,老爷子才有心情观察周围,却发现自己后边站了个大汉。
那大汉身长近七尺,肩宽几乎与这客栈门楣相近,双臂即使垂落肌肉也隆起如小山一般。
此刻这样的一个人默默站在老爷子身后,老爷子乍一回头,骇得一激灵,差点将手头茶盏打翻。
老爷子身高并不低,相反,与现在其他男子相比,可以算得上是修长,不然也不能被先帝指了个探花郎。
可他如今年纪大了,自是不比以往挺拔,且他一向是副文人做派,自然比不得那些练武之人壮硕,因此在这壮汉的映衬下,老爷子可怜的如一截枯瘦的老树枝一般。
而齐元修和孟琛此刻也呆呆的望着那大汉,若不是时刻谨记着老爷子教导他们的仪态,紧紧闭上了嘴巴,不然怕是会显得更加呆滞失态。
孟琦也很惊讶,毕竟她在现代也很难见到两米的人。
更别提这大汉不只身高足够的高,还一身筋肉虬结,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又气息绵长,一看便是个练家子。
给人的压迫感倒是极强。
但这大汉却是个有礼的,见惊到了老爷子,忙拱手致歉。
“老先生恕罪,是小子方才鲁莽,这才不甚惊扰了您。”
又忙吩咐跟于他身后的小厮取了一套新茶碗给老爷子赔罪。
这大汉倒有意思。
别看他精壮孔武,外观看起来是一副十足的猛汉模样,说话做事却是十分的文雅有礼。
他后退了两步,众人又将目光聚集在了他的穿着上。
他穿了一身淡青色团花纹蜀锦直缀,腰间配一羊脂玉佩,但另一侧则配了一把横刀,右手大拇指有一羊脂玉扳指,手上却拿了一柄合起来的折扇。
嗯……
挺有意思。
他这身打扮除了那把横刀,倒真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莫名的有种反差萌是怎么回事?
那大汉已经同老爷子致了歉,老爷子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性子,自然是大度的原谅了他。
见老爷子性情也极是豁达,那大汉愈发高兴,很快便与老爷子聊到了一处。
“老先生这是去哪儿?是往府城去吗?”
老爷子点点头。
那大汉大喜,又转头看了看齐元修几人,见他们均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后,压低声音继续问道:“老先生可是带着弟子去府试的?”
见老爷子面露犹豫,那大汉忙道:“老爷子放心,我虽长得粗糙了些,可也是正经读书人。”
说完他挠了挠头:“就是读的不好罢了。”
接着他又抬头望着老爷子:“此次府试我也会参加,只是没想到同场的这两个小兄弟竟如此年轻。”
他眼巴巴地看着老爷子:“不知老先生可否告知你们的落脚处?闲暇空余,我也可以与两个小兄弟讨论一番。”
似乎觉得自己此言确实有些唐突,又忙低声道:“不瞒老先生,小子是恒安府文华巷张家的长子,名唤张占奎。”
又补充道:“若老先生几人暂未找到落脚点,可来我张府,我家中虽简陋,可尚还有几间空院,可供老先生和高足暂时落脚。”
文化巷张家……
老爷子皱眉,捋了捋胡须后道:“你可识得一位名叫张占春的秀才?”
那大汉便也是一惊,接着便是一喜:“您认识舍弟?”
老爷子笑笑:“算不得认识,只是见过几面。”
倒是孟琦在一旁若有所思。
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那大汉惊喜之下,也思索了片刻,终于带着些不确定道:“您几位可是从汝县来的?”
孟琦挑眉:“你怎么知道?”
那大汉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孟琦的脸上:“你可是……那孟家小掌柜?”
孟琦更加震惊了。
不是吧?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孟琦冥思苦想片刻,终于悟了——张占春该就是那个常从府城跑来她的摊子上吃小吃的书生!
不过自己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也许是已经吃腻了自己摊子上的东西了吧。
见孟琦面上惊讶的模样,张占奎便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于是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可真是有缘。”
同时他又露出个纠结的表情来,吭哧吭哧了半晌,这才道:“其实我今日一开始站在老先生的身后,是想等老先生吃完后问问老先生……”
“可能将那面的方子卖给我?”
说完似是害怕几人拒绝,他继续道:“你们既然认识占春,那我也不瞒你们,舍弟十分喜爱孟姑娘摊子上的吃食,前些日子每个月都要去一趟。”
“但他还得参加明年的乡试,父亲看不惯他如此懒散的模样,这些日子拘着他在家中苦读,偶尔松快松快,也不让他出了府城。”
“而他又是个好吃的,父亲也不愿他每天变着法子的琢磨吃食,生怕他移了性情,家中厨子手艺又不佳,导致最近他都瘦了好些。”
他的面上满满的是对弟弟的疼惜:“我读书比不上弟弟,但我也想力所能及的帮帮他,于是常常去府城的烤肠摊子上偷偷买烤肠给他。”
说完他眼色暗了暗:“但同样的东西吃多了总会腻的,所以我才厚颜打扰诸位,不知能否把那面方子卖给我?”
“我保证不外传,也绝不会拿出去售卖。”
他一个人自己噼里啪啦的说了许多,倒叫老爷子一行人没有插话的余地。
见他终于说完,老爷子几人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先谢过你的好心,但在府城的落脚地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张占奎面露失望,便听老爷子接着说:“我们就住城西清平巷齐家,你若是想与我这两个弟子探讨尽可以来。”
说完又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带着你的弟弟来也是可以的。”
张占奎的目光一亮,便见孟琦接着老爷子的话道:“至于那面,其实没什么复杂的,也不用你付钱,我直接写下来给你便好。”
说完便问店家要了纸笔,抬手便利落地写了下来。
张占奎十分感动,双手捧着那方子,眼圈微红,语调甚至有些哽咽:“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几人看着面前几乎要梨花带雨的张占奎,都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美人梨花带雨,倒叫人心生怜惜。
可你这猛男落泪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