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宣证人杨府管家杨帆!”
那跪坐在地上的杨全一听,简直面如土色。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要舍了自己?
杨全之所以在杨家能干到二管家的位子,自然也是个聪明人,此刻他将目光投向那施施然上前来的大管家杨帆,目中几乎要沁出血来。
自己如今被绑上堂是为了谁?杨家竟如此无情?
杨帆没有看一旁的杨全一眼,而是低眉敛目地上前一步,呈上了自己的证据。
还道:“杨府管家杨全,因为自己的儿子杨聪曾在萃香饮庐冲撞了店内掌柜,被掌柜驳斥后自觉失了面子,怀恨在心,回去后便告知了自己的父亲杨全。”
“而杨全假公济私,动用杨府管事的身份,谎称是杨家家主的命令,令府中下人行下此等不法之事。”
“如今家主已知,特意命我在府中查清真相。”
杨帆递出手中的纸张,继续道:“其上是草民查出的证据,且有相对应人等的画押,若大人不放心,自可将这些人唤来。”
杨全恶狠狠地看向杨帆,终于明白那日收买乞丐那样的小事为何要让自己去,又为何恰巧所有人都被派出去了。
就是为了案发时好有个人当替罪羊!
可怜……可恨自己在杨家当差,兢兢业业这许多年,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还有自己的儿子当日去萃香饮庐,则是跟着钱家小少爷去的,如今不提那小少爷,竟只提自己的儿子!
呵……好一个杨家!好一个钱家!
见杨全并没有说话,刘县令皱了皱眉,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杨全,如今人证物证确凿,你可认罪?”
认罪?
杨全咬紧了嘴唇,隐约间似有血迹渗出,他猛地仰头:“我……”
杨帆瞳孔骤缩,轻咳一声过后,又是叹息打断了杨全的话。
迎着杨全带着仇恨的目光,杨帆言辞恳切道:“你我共事多年,如今见你误入歧途,我内心也是十分难过。”
“不过你放心,凭我俩多年的交情,我会帮你看顾你的家人孩子。”
“还有主子,主子一向也是重情的人,知此事与你家人无关,自然不会牵累你的家人。”
“只是你做错了事情,还是早日回头,认下罪来,待判决过后,再回来好好做人。”
杨帆目光悲切,似乎真是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
哈,多么可笑。
杨全悲怆一笑,这些话表面上听起来似乎都在为自己着想,可实际上处处暗示自己的家人还在他们手中捏着。
他能怎么办?
他就算不认罪,可那乞丐到底是他自己亲自接触的,散播谣言的下人许多也是自己吩咐的,本就难逃罪责,如今只能自己将一切罪责扛下,毕竟……若是自己供出了背后的杨家甚至钱家,下场只会更惨。
只是他以为自己不会是那个被抛弃的弃子。
他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狠狠一叩首:“草民……认罪!”
只希望杨家真能看在自己背下了所有罪责的份上,对自己的家人好一点。
刘县令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有些满意的笑容来。
“这才对嘛,好好认罪,判决之后好好赎罪,记住教训,改过自新,以后仍旧能做个好人。”
杨全没有再说话,只紧紧盯着杨帆,希望他真能同他所说一般,照拂一下自己的家人。
如今所有罪责都被杨全一人揽下,刘县令终于感觉肩上的担子轻了几分。
杨帆也不再理会杨全,而是换了一副诚恳的模样:“此番事端虽是杨全一人所为,家主并不知情,但杨全到底是杨家管事,此番也是借了杨家下人才能做出诸多恶事,家主自认管家不严,自该对苏先生一家以及萃香饮庐中遭到波及的百姓进行赔罪。”
刘县令更加满意了——看来这杨家很是上道啊!
真是令他省心了不少。
于是当即一拍惊堂木,道:“《大舜律》有言,‘诸在市及人众中,故相惊动,令扰乱者,杖八十’”*1
“将暧昧不明奸赃事情污人名节,民发附近,俱充军”*2
“二罪并罚,罪加一等,判嫌犯杨全杖百二十下,流三千里。”
听得刘县令宣判,杨全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流放三千里……
这一走,焉能有命在?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杨全以头抢地,喉中呜咽有声:“草民……认罚!”
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皆是哗然,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而杨家虽比不上宰相,也比不上钱家,可在这寒山镇上也算是有权有势。
因此做为杨家的管家,自也是在这镇上作威作福惯了,如今竟被判了如此重刑?
再说那杨全所犯罪行,更是让百姓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原来那前些日子里传的居然真的是谣言!”
“可不是嘛,那这谣言也太过分了,若不是苏家老爷子告了官,那岂不是毁了不少女子的婚事和名节?”
还有那受了诽谤的人的家属,则更是愤愤。
“真是丧了良心的,看吧,我前些日子就说吧,我家姑娘真的没做过那些事情!”
“平白污人名节,活该流放,就该直接天打雷劈!”
也有那性子单纯的。
“这样一看,那杨家的家主人还不错呢!”
旁人听得此言,便笑话他道:“你真信他所言?”
见杨帆一个眼神瞥来,便默默噤了声。
庭外吵嚷不断,刘县令听得心烦,给了周围的衙役一个眼神,便有那衙役走上前去维持秩序。
罪也认了,判也判了,这事总算结束了。
一家人走在路上,只觉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回到家中,孟琦仍有些遗憾:“可惜只那杨全一人顶了罪,倒底没牵连到那真正的幕后之人。”
老爷子勾起了唇:“虽并没有直接牵连到她,可你以为她便能落了好去?”
老太太更是直接道:“杨氏做这事,钱员外不一定知情,如今事情败露,虽说她叫了杨家大管家及时弥补,可到底也对自己娘家有损。”
“世人不是傻的,如何不知道那管家是替人顶了罪?这样一来,杨家在镇上的名声还能好吗?”
“如此,她既连累了娘家,又让钱员外得知了她的小动作,定然得不了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