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到了张家口市公安局。当时的张家口,社会治安一向不错,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恶性的杀人抢劫案了。市公安局局长接到报告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当即下令:“封锁现场,所有刑侦人员立即到位!”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公安干警们没有走宾馆的正门,而是从后门悄悄进入现场。技术科的干警带着勘查设备,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床底的那把斧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们仔细勘查着每一个角落,提取指纹、拍照取证,希望能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但凶手做得非常干净,除了那把被清洗过的斧头,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没有指纹,没有毛发,没有脚印,仿佛凶手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
在宾馆的会议室里,现场分析会紧急召开。烟雾缭绕中,干警们的脸色都很凝重。“死者魏有良,江西景德镇乐华瓷器厂经理,常年在张家口跑业务,这次是12月15日入住的建筑宾馆。”刑侦支队的侦查员介绍着情况,“根据服务员反映,昨天下午一点左右,一名持有‘袁章平’身份证的男子和死者同住一个房间,案发后这名男子失踪,嫌疑最大。”
“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下手狠辣,一击致命后还多次补砍,说明他性格暴戾,很可能有犯罪前科,是个亡命之徒。”市局刑侦科科长皱着眉头说,“而且他作案后冷静地清洗凶器、搜刮财物,说明他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服务员小宋也被请到了会议室,她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还很苍白,说起昨天的经过时,声音都在发抖:“那个男的说话带点邯郸口音,穿黄色条纹夹克,看着挺寒酸的,但眼神很不对劲,贼溜溜的,总盯着魏经理的包和大衣看。”她还回忆起,当时307房间的销售代表因为觉得对方可疑,特意换了房间,现在想来,那真是万幸。
“邯郸口音,持有‘袁章平’的身份证,作案后携带死者的貂皮大衣和财物潜逃。”局长总结着关键信息,“立即行动!第一,封锁火车站、汽车站和所有通往市郊的要道,严密排查过往人员,特别是持有‘袁章平’身份证、穿黄色条纹夹克的男子;第二,在全市范围内排查各大宾馆、饭店、招待所,寻找凶手的踪迹;第三,立即向全省发出紧急协查通报,请求各地公安机关协助调查;第四,派人前往邯郸,核实‘袁章平’的身份信息,查清他的社会关系和行踪。”
命令下达后,张家口市的公安干警们立刻行动起来。桥东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李景山刚刚在凌晨押解完一名案犯回到队里,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到了奔赴邯郸大明县的命令。他顾不上疲惫,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带着两名侦查员跳上了开往邯郸的火车。火车在铁轨上疾驰,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李景山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抓到凶手,给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张家口的各大交通要道都设起了检查站,干警们冒着严寒,对每一辆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进行仔细排查。火车站和汽车站里,穿着警服的干警们来回巡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站的旅客,手里拿着“袁章平”的身份证复印件,不时停下来询问几句。宾馆和饭店里,干警们逐一核对住宿登记信息,调取监控录像,希望能找到凶手的踪迹。
李景山带领的侦查小组抵达邯郸大明县后,一刻也没耽误,立刻联系了当地的公安机关。在大明县公安局的配合下,他们很快找到了“邯郸大明寺铸造厂”。然而,厂里的负责人查阅了职工档案后,却摇了摇头:“我们厂里没有叫袁章平的人,而且我们是机械铸造厂,不是什么‘大明寺铸造厂’,名字都不对。”
这个消息让侦查小组的干警们心里一沉,难道身份证是假的?还是凶手冒用了别人的身份?他们没有气馁,又扩大了排查范围,对大明县及周边的十几家铸造厂进行了逐一走访。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排查到周庄的一家小铸造厂时,负责人提到了一个名字:“袁章平我们是没有,但有个叫吴章品的木匠,以前在我们这儿干过,后来改行了。他原名叫袁章平,入赘到周庄后改的名字。”
“吴章品?原名叫袁章平?”李景山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现在在哪里?”负责人摇了摇头:“出去干活快半个月了,还没回来,具体去什么地方了,他老婆也说不清楚。”侦查小组立刻赶往周庄,找到了吴章品的家。吴章品的妻子说,丈夫是个木匠,常年在外打工,12月月初就出门了,说是去张家口一带找活干,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
“木匠,会用斧头,12月初去了张家口,案发时间正好吻合,而且原名叫袁章平。”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吴章品。李景山当即决定:在周庄设伏,等吴章品回来。周庄是个小村子,四周都是农田,冬天的田野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遮挡。干警们潜伏在村委会的院子里,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是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夜色深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空旷的原野上只有几声狗吠,其余的便是无边的寂静。
他们整整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负责放哨的村支书突然紧张地低喊:“来了!他就是袁章平!”李景山立刻精神一振,顺着村支书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村口的小路上走来,身上穿的正是一件黄色条纹夹克,背后的布袋里露出了斧头的轮廓。黑影越走越近,能看清他脸上的八字胡和走路的姿态,和小宋描述的“袁章平”一模一样。
“行动!”李景山低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侦查员李柏林紧随其后,一个虎扑将黑影按倒在地。黑影挣扎了几下,就被干警们制服了。“你们干什么?放开我!”黑影大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邯郸口音。干警们将他带到村委会的办公室,打开灯一看,正是他们要找的吴章品。
“袁章平是我的原名,我早就改名叫吴章品了。”面对干警的询问,吴章品显得很平静,“两年前在邯郸的长途汽车上,我的身份证就被人偷走了,从那以后我就用吴章品的名字生活。这半个月我一直在后边路村给人干木匠活,村里好多人都能给我作证。”他拍着胸脯,说得坦然自若,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
为了核实他的话,侦查小组立刻前往后边路村。村里的几个村民和雇主都证实,吴章品这半个月确实一直在村里干活,每天早出晚归,从来没有离开过。干警们还特意录了吴章品的声音,通过长途电话打给张家口的小宋。小宋在电话里仔细听了几遍,肯定地说:“不是他,凶手的口音比他重,声音也比他低沉。”
线索突然中断,李景山和侦查小组的干警们都有些沮丧。他们明明找到了“袁章平”,却发现对方不是凶手,只是个身份证被偷的受害者。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他为什么会有袁章平的身份证?他现在又藏在哪里?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让大家感到压力倍增。
就在他们准备向张家口市局汇报情况时,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消息传来:12月18日,唐山市开滦矿务局招待所发生了一起杀人抢劫案,一名叫胡啸远的旅客被人用斧头砍死在房间里,财物被洗劫一空。而案发前,有一名持有“袁章平”身份证的男子和死者同住一个房间,案发后该男子失踪。
这个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让所有参与侦查的干警都震惊不已。凶手竟然在张家口作案后,仅仅两天时间就跑到了唐山,再次用同样的手段作案!这说明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凶手,而是一个极其狡猾、残忍且嚣张的连环杀手。
李景山立刻带着侦查小组返回张家口。此时的张家口,气氛已经变得异常紧张。建筑宾馆杀人案的消息虽然被控制,但唐山的案子还是传了过来,一时间人心惶惶。外地来张家口的旅客都不敢住双人间,各大宾馆的入住率直线下降,服务员们更是人人自危。
市局的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局长看着眼前的案情报告,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凶手太嚣张了!公然挑战我们公安机关的权威!从现在开始,全局总动员,一定要把这个恶魔揪出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决心。
干警们再次投入到紧张的侦查工作中。他们重新梳理了两起案件的线索,发现凶手的作案手法高度一致:都是持有他人身份证入住,选择和看起来有钱的旅客同住,趁对方熟睡后用斧头行凶,作案后清洗凶器、搜刮财物,然后迅速潜逃。而且凶手似乎对邯郸和张家口一带很熟悉,口音也符合这两个地方的特征。
“凶手很可能是邯郸或张家口周边的农村人,有犯罪前科,心理素质极强,而且可能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刑侦科科长分析道,“他每次作案都用不同的身份证,说明他手里可能有多个偷来或买来的身份证,这给我们的排查增加了很大难度。”
为了尽快找到凶手,干警们加大了排查力度。他们不仅排查了张家口的所有宾馆、饭店、招待所,还对全市的出租屋、网吧、浴池等流动人口密集的场所进行了逐一清查。同时,他们还向周边省市的公安机关发出了协查通报,请求协助排查持有“袁章平”身份证或其他可疑身份证的人员。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1996年春节。张家口的街头挂起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空气中弥漫着饺子的香味和鞭炮的硝烟味。但公安干警们却没有心思过年,他们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火车站、汽车站、交通要道的检查站里,到处都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放弃了和家人团聚的机会,顶着严寒,日夜排查,只为了早日抓到凶手,还老百姓一个安宁。
然而,凶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他既没有再在张家口作案,也没有在周边省市出现。干警们的排查一次次陷入僵局,线索总是在关键时刻中断。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恶魔,像一个幽灵,时时威胁着人们的安全,也考验着每一位公安干警的耐心和毅力。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转暖,但张家口公安干警们的心头却依然笼罩着一层寒霜。他们知道,凶手没有停止作案,只是在等待下一个机会。他们必须和时间赛跑,在凶手再次作案之前,找到他的踪迹。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