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默把手机塞进裤兜，便利店的玻璃门在他身后合上。电视屏幕刚闪过去一个女明星的脸，他没看清是谁。风从校道那边吹过来，带着点凉意。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脑子里还在转刚才记下的那条冷知识：蜜蜂跳舞不是为了开心，是为了告诉同伴哪有花蜜。
他低头看了眼备忘录，光标停在“银河系为什么没有wi-Fi”后面，还没写完。这话题能用，但得说得自然，不能像在背书。他关掉页面，把手机放进背包侧袋。
图书馆的灯还亮着。他看了看表，离闭馆还有四十分钟。本来打算回去睡一觉，可躺床上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节目里可能问到的问题。比如“你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是谁”，要是只说名字，肯定没意思。得讲出点别人不知道的事，还得让人听着不累。
他推开门进去，暖气扑面而来。李勤站在服务台后头整理登记本，抬头看见他，点了下头。
“又来了？”
“嗯。”陈宇默走到借阅区，翻出昨天标记的几本书，《哲学导论》《世界史纲要》《基础心理学》，一本本抱起来。这些是他平时上课用的教材，内容熟，但太正经。真拿到节目上讲，容易变成念课文。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哲学导论》。第一页就是苏格拉底那句“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无所知”。这话挺有名，可怎么讲才能不老套？他盯着字看了五分钟，笔没动。
隔壁桌两个女生在讨论期末论文，声音不大，但他听得分明。“你说康德能不能解释拖延症？”“他要是活到现在，估计也天天熬夜赶稿。”
陈宇默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这种说法不准确，但有意思。观众爱听的就是这种带点歪理的实在话。
他赶紧掏出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康德半夜赶稿，发现时间不够用了——原来三大批判也是ddL逼出来的。”下面加了个括号：适合聊生活习惯时调侃自己。
可再往后翻书，那种感觉又没了。越看越像考试复习，脑袋发沉。他试过把每个知识点编成段子，结果写出来的东西生硬，自己都不想读第二遍。
两小时过去，书翻了半本，笔记只记了三条。他合上书，靠在椅背上搓了把脸。这样不行。他不是来考研究生的，是去参加恋爱综艺。没人想听他背理论，他们想看他说话有意思，还能涨点见识。
李勤走过来换了一摞新书架上的资料，路过时看了他一眼。
“你今天翻书翻得特别勤，”她说，“一会儿拿起来，一会儿放下，像在挑西瓜。”
陈宇默一怔，“我是想找点能讲出口的知识，不是光记概念。”
“那你找错地方了。”她指了指角落的展示架，“那边有几本轻松的科普书，图文并茂，连我都看得进去。”
“那种……不太靠谱吧？”他犹豫，“万一说错了呢？”
“知识没错，表达方式而已。”她笑了笑，“你以为观众真在乎你懂多深？他们就想听个新鲜事儿，顺便笑一下。你要是非抱着大部头啃，最后只能讲一堆谁也听不懂的话。”
陈宇默没吭声。他说不清是不是对，但有一点他知道——刚才那三条勉强凑出来的“段子”，他自己都觉得假。
他起身走到展示架前。最上面一本是漫画版《人类简史》，封面画着原始人举着手机自拍。他抽出来翻了几页，里面有句话写着：“农业革命其实是小麦驯化了人类，不是反过来。”
他念了一遍，嘴角翘了下。这话荒唐，但逻辑通。拿来当玩笑讲，反而比正经历史课更让人记住。
他又拿了本《冷知识背后的科学》，翻开一页：“猫尝不出甜味，因为它们的基因里缺少感受甜的受体。”
这个他知道生物学上是真的。但以前从来没想过能拿来开玩笑。现在脑子里冒出来一句：“难怪我家猫从来不抢我的蛋糕，它根本不知道甜。”
他赶紧记在本子上，标注：可用于谈宠物或饮食偏好。
李勤站在不远处整理还书车，见他低头写得起劲，问：“找到路子了？”
“好像有点。”他抬头，“这些书看着不正经，但里面的东西都能用。”
“知识这东西，本来就不分高低。”她说，“你能记住一条冷知识，是因为它有趣；记不住课本内容，是因为它太干。你想让人听你说话，就得先让自己觉得有意思。”
陈宇默点点头。他开始重新调整思路。不再追求“掌握体系”，而是找那些一听就让人“咦”的小知识点。比如“章鱼有三颗心”，比如“古希腊情侣约会喜欢去健身房”。
最后一条他差点笑出声。现代人谈恋爱去电影院，古人却是边撸铁边聊天。这反差够大，拿来调侃健身狂魔再合适不过。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新建一个文件夹，打上标题：“知识彩蛋库”。第一条放进去的就是章鱼的心脏问题，后面备注：讲完可以接一句“所以我一个人生活很正常，毕竟连章鱼都比我会照顾自己”。
接着把猫尝不出甜味也拖进去，加了一句延伸：“以后送猫罐头不用挑口味，反正它吃啥都像喝水。”
写完他自己先笑了。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不是卖弄学问，而是用知识讲笑话。
时间走得快，闭馆铃响的时候，他还在抄最后一行。李勤走过来说要清场了，他才反应过来已经九点多。
“借这几本。”他把三本书递过去，《漫画人类简史》《冷知识背后的科学》《古人怎么谈恋爱》。
李勤扫了码，抬头看他，“明天还来？”
“来。”他说，“还有好多没挖完。”
走出图书馆，夜风比之前更冷了些。他拉了拉外套领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星星不少，但城里灯光太亮，看得不清晰。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宇宙那么大，有没有外星人也在办恋综？
这念头一起，他就忍不住想往下编。比如“火星相亲局要求双方先通过耐高温测试”，或者“水星嘉宾必须会跳日珥舞”。
他一边走一边在手机上敲字：“如果外星人也有恋爱节目，第一关应该是穿越小行星带表白。”
刚按回车，前方路灯下有个学生拿着手机直播，正模仿食堂大叔的语调：“多拿的是爱情，少拿的是修行！”
围观的人笑得直拍大腿。
陈宇默停下脚步，看了几秒，嘴角慢慢扬起来。
他继续往前走，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把刚才那条外星恋综的想法标为高优先级。
拐进宿舍楼前，他听见二楼有人喊：“陈宇默！你是不是真要去录节目？”
他没回头，只抬起手挥了一下。
脚步没停。